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鵝湖書院
一路狂風驟雨、電閃雷鳴,驅車趕到沿山縣陽原山辛棄疾墓前,已是晚上八點。
大山深處,一片漆黑,隻聽得身後一個巨大的廣告牌發出“呼呼”的響聲。沿着汽車燈光,向墓前台階走了幾步。我知道,辛棄疾墓就在這台階的盡頭。
台階很長,很高,遠光燈照不到前面的路,兩邊的野草瘋狂的生長,被大風吹得東倒西歪。我沒有繼續攀登。
我對着辛墓方向,虔誠地拜了三拜,并将帶來的土産楊梅酒放在台階上。
“鵝湖之會”專欄
這位愛國詞人,當年也像現在的我一樣,千裡迢迢,翻山越嶺,才抵達了瓢泉别墅(現在還有舊迹可尋)。不過,他們的一見面就是與衆不同的,就是驚天地、泣鬼神的。據說,當時陳亮到達了辛棄疾居所,門前有一座橋,陳亮幾次拍馬,馬都不肯前行。陳亮一怒之下,斬下馬頭,徒步過去。辛棄疾見了之後,感動不已。
這一玩就是十幾天,跟李白、杜甫、高适在商丘梁園一樣,感情極好,“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兩人長歌相答,極論世事,酬唱詩詞,竟達十多首。
最被人津津樂道的,當然是辛棄疾後來寫給陳亮的這首《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這當然也是我喜歡的一種狀态。醉裡挑燈看劍。多麼可愛的詞人啊,即便喝的醉醺醺的,還不忘拔出劍來欣賞,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叱咤風雲的戰場。
那是酒後才能抵達的現場。有多少人在現實世界裡抵達不了彼岸,才會在酒後、在夢裡以另一種方式抵達。
這樣的抵達,在夢醒之後,往往會湧現更大的痛苦與失落。然而,對于有夢想而無法抵達的詞人而言,這一刻的詞人活得才最真實。
不得不說,他是辛棄疾唯一看得上的哥們。陳亮,原名汝能,字同甫,号龍川,學者稱為龍川先生。婺州永康(今屬浙江)人。南宋思想家、文學家。
史書上說陳亮“為人才氣超邁,喜談兵,議論風生,下筆數千言立就”。宋孝宗時,被婺州以解頭薦,因上《中興五論》,奏入不報。淳熙五年(1178),詣阙上書論國事。後曾兩次被誣入獄。宋光宗紹熙四年(1193)狀元及第,授簽書建康府判官公事,未及至官而逝,時年五十二歲。
“鵝湖之會”雕塑
在沿山鵝湖書院,至今還有兩個人會晤的情景雕塑,很容易把我們帶進當時的畫面中去。書院裡還開辟了專欄,專門介紹兩人此次會晤的經過,史稱“鵝湖之會”。他們的相會,無疑為中國詞壇留下了精彩絕倫的名篇佳作。
那句“了卻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更是成為無數文人向往的最高境界,這與李商隐的“永憶江湖歸白發,欲回天地入扁舟”,如出一轍。
當我下午冒着磅礴大雨,站在滄桑的書院前時,辛棄疾許多描寫鄉村的詞句撲面而來。“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寫得真是棒極了。
文人們的政治追求,總是理想而簡單的,總是不以個人利益為目的而重視自我價值實現的。君王隻要肯給我上陣殺敵、展示才華的機會就好了,至于高官厚祿并不是他們終極目的。
但是,小人當道,最好的下場也就是——告老還鄉。辛棄疾最終歸隐田園了,但他一直戒不掉一顆愛國的心。所以,陳亮的來訪,無疑再次點燃了辛棄疾少年時的夢想。
瓢泉舊居旁的千年古樹
十餘天後,陳亮辭行,辛棄疾送了一程又一程,寫下了感人的送别詞句:“佳人重約還輕别。怅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路斷車輪生四角,此地行人銷骨。問誰使、君來愁絕?鑄就而今相思錯,料當初、費盡人間鐵。長夜笛,莫吹裂。”
當時,天寒地凍,信江水都結冰了,行人已無法渡江。辛棄疾送别友人的腳步也就此打住,但他的目光卻久久注視着前方,目送着友人。這目光,讓我想到了李白,想到了他的那句“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同樣的打動人心。
友人的腳步如同江水一樣,抵擋不住,定會遠去,而我的寂寞卻也如同這江水一樣寂寞。因為像陳亮這樣懂他的,畢生志在收複失地的仁人志士實在是太少了。這樣的友情無疑比一般的友情更多了一份博大寬廣的胸懷。
注:本期【千裡守約讀宋詞】,推出“辛棄疾系列”第一篇,下期推出第二篇《詞人辛棄疾:文武雙全,相貌俊美的頭号男神》,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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