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插圖：喵喵夏，講述：匿名，女

01

2011年，我跟前夫離婚了。

性格不合的婚姻，彼此都沒有多少留戀。

唯一讓我們不舍的，是兒子小天，他當時三歲半。

就他的撫養權，我倆拉鋸了很長一段時間。

最終，前夫做了讓步。

他常年出差，的确不能給小天更多的陪伴。

02

就這樣，我跟小天相依為命了三年。

别人都覺得單身媽媽帶娃不易，可是，小天是一個特别懂事的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

記得離婚後不久，我的身體一度很差，每天傍晚準時開始低燒。

去醫院又沒查出任何狀況，但一到晚上，整個人都是眩暈狀态。

小天看在眼裡，默默陪在我身邊，一會幫我倒熱水，一會兒像哄嬰兒那樣拍着我：“媽媽，睡一會兒就好了。”

每天早晨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電子體溫計給我測體溫。

有一次，他在幼兒園下校車時摔了一跤，當時嘴唇都摔破了，老師吓得要給我打電話。

可是，他卻強忍着眼淚阻止了：“媽媽身體不舒服，我不想讓她擔心。”

晚上下班接他，老師把他的話學給我聽時，我當場淚奔。

婚姻不幸，可它給了我一個如此善解人意的兒子，我無怨無悔。

03

但我心疼小天，他有着與年齡不符的穩重内斂，且害怕與人争執。

不僅是跟小夥伴發生矛盾時，不能勇敢地捍衛自己的權利。

就連做遊戲，他都一副與世無争的“佛系派”。

我一直覺得這就是媽媽帶娃的結果，缺乏闖勁與冒險精神。

所以，我不止一次跟前夫提過，希望他能多帶小天做一些男孩子的運動，比如踢球、攀岩、露營之類的。

可是，前夫很忙不說，他在我們離婚八個月後再婚，小天在他結婚後，十分不情願去他家裡。

盡管小孩什麼都不會說，但我心裡清楚，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

有些事情，強求不得。

我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

雖然我并不擅長運動，但還是經常帶小天跑步、爬山、遊泳，希望他能變得勇猛堅強開朗。

04

而杜峰就是我在帶小天遊泳時重逢的。

他是我的初高中同學，也是那家遊泳館的合夥人加遊泳教練。

遇到我後，他接管了教小天遊泳的任務。

男人到底就是男人，有了他的保護和指導，死活不肯下水的小天當天不僅下了水，甚至可以趴在浮闆上遊完50米全程。

看着他向岸上的我開心地比耶，我激動得淚眼模糊。

這就是我最希望小天成為的樣子啊！

05

打那之後，杜峰就走進了我們的生活。

他沒說追求我，隻是會給小天很多的關照，而且是那種雄性的教導，該批評時，雷厲風行，該表揚時，眉飛色舞。

他的健身房也有籃球館，他還帶着小天一起打籃球，激情四射地鼓勵小天要勇敢地帶球、搶球、上籃。

小天誤打誤撞地投進一個籃，他抱起小天把他高高舉起，小天開心地歡呼着……

變化很明顯，當小天的生命裡有這樣一個威武雄壯的男性出現，他連走路都變得虎虎生風起來。

尤其是他看杜峰的眼神，那種崇拜、信任，讓我羨慕不來。

我在兒子的眼神裡明白一件事：有些角色與特質，的确是我這個當媽的給不了的。

06

後來，當杜峰明确表示他要給我和小天一個家時，我是欣然接受的。

他說從初中就開始暗戀我，當時他是體育生，而我學習很好，他覺得自己與我的人生不會有任何交集。

但沒想到，命運會以這樣的方式讓我們相遇。

打動我的，其實是他對小天的愛護和陪伴。

而小孩子的情感是不騙人的，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

爸爸結婚後，探望他的次數明顯少了，偶然來接他，孩子也很有負擔。

但每次見杜峰就不一樣，他特别期待，或者是因為杜峰的職業，常年和孩子打交道，孩子們都喜歡他。

而且，我還注意到，每次我們仨一起吃飯，小天見杜峰的杯子裡沒水了，都會默默幫他添上。

好幾次，杜峰送我們回家後，過一段時間，小天會問我：“杜叔叔有沒有來微信，他到家了嗎？”

我把這件事情告訴杜峰，他也很感慨：“孩子不能沒有父愛，相信我，我能勝任。”

07

2014年的十一，我嫁給了杜峰。

對于我們的婚姻，杜峰爸媽沒反對，隻有一個請求：希望我們婚後再生一個孩子。

杜峰問我的意見，我反問他：“如果再生一個，你能保證不差别對待兩個孩子嗎？”

杜峰特别吃驚地問：“那怎麼可能，我認識小天可比TA早多了。再說了，愛又不是不可再生資源，給了一個人，就沒法給另外一個人，可以同時擁有兩個孩子，想想都覺得美。”

就這樣，我們結婚了。

婚後，杜峰對小天一如既往，陪他運動，接送他上學放學。

上了小學後，小天的成績一直不理想，我有時輔導他的功課難免着急，可是，杜峰卻很有耐心。

私底下也沒少做我的工作：“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要當學霸，我當年學習不好，現在混得也不差啊！”

小天很依賴杜峰，學校裡發生的事情，都會講給杜峰聽。

每次見他倆并肩而行，有講不完的話，我心裡就幸福得一塌糊塗。

08

第二年春天，我懷孕了。

杜峰欣喜若狂，抱着小天興奮地對他說：“你就要有弟弟妹妹啦！”

因此，對于弟弟或妹妹的到來，小天很期待。

我們平時給他的零花錢，他默默攢起來，聲稱将來要給弟弟或妹妹買玩具。

2016年11月5日，女兒雙雙在大家的期盼中誕生，眉眼和杜峰一模一樣。

杜峰在産房外抱到女兒那一刻，一個大男人哭得唏哩嘩啦。

而我卻從産房的門縫看到一臉憂郁的小天。

半麻的我努力微笑，向他比了一個耶。

然後，莫名心酸，突然間無比心疼還不到十歲的他。

那一刻，我告訴自己：有了女兒，更加要對小天好。

09

有了女兒之後，我再沒有因為學習的事情，責罵過小天。

反而在他沒考好時安慰他：“媽媽知道你已經很努力了，努力的孩子永遠不會太差。”

包括日常對雙雙極盡照顧時，我也會跟小天描述他小時候，跟妹妹同樣大時的樣子，以及我們是如何照顧他的。

可是，杜峰卻不一樣。

雙雙出生後，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轉移了。

且不說每天下班後，雙雙徹底變成他身上一個挂件。

偶爾單位不忙或者辦事路過家門口時，哪怕隻有十分鐘的時間，他也會跑回家陪女兒玩一會兒。

有好幾次，小天拿着作業問他題，他正在陪雙雙玩，居然頭也不擡地回了一句：“會做就做，不會就問老師。”

我永遠記得小天默默拿着作業本離開的表情。

說實話，我心都碎了。

10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陪小天。

陪他寫完作業，又陪他去樓下跳繩，還請他吃了最愛的冰激淩。

可是，他努力表現出開心的樣子太讓人心碎了。

父母就是孩子的全世界，他們比任何人都春江水暖鴨先知地感受到父母的親疏冷暖。

尤其小天還是一個生性敏感的孩子。

回家路上，我努力向小天解釋，妹妹還小，是個嬰兒，所以需要爸爸媽媽的照顧會多一些。

小天特别懂事地跟我說：“媽媽，我懂，我也會照顧妹妹的。”

他越是這樣說，我心裡越不是滋味。

他也隻是一個孩子而已。

11

後來，我跟杜峰認真地談了談。

我給他描述了他拒絕給小天講題後，小天失落難過的表情。

杜峰的回答特别官方：“我當時真沒想那麼多，一家人，别那麼敏感，你想多了。”

我提醒他：“小天就是個敏感的孩子，所以，你不要讓他覺得妹妹來了，他就被打入冷宮了。”

杜峰一再表示：“好的，我以後一定會注意。”

可事實是，他越是注意，也就越發偏袒雙雙，那是一種本能反應般的護犢之情。

每次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撲過來看妹妹，但杜峰一定會很嚴肅地跟他說：“去去去，先去洗手，把外面穿的衣服換掉才能看妹妹。”

小天想抱雙雙，杜峰永遠不同意：“萬一摔了怎麼辦？”

然後，就會舉好多特别極端的案例吓唬小天。

連我都看得出來，杜峰不喜歡小天接近雙雙，甚至對小天接近雙雙有幾分防備。

每當我指出來時，杜峰就會說我敏感，說我偏心，說我這樣的心态對小天的成長不利。

可是，自從有了雙雙之後，杜峰幾乎把全部的業餘時間都給了雙雙，這是不争的事實。

連從前周日必須陪小天去參加籃球訓練都停了，理由是小天現在功課多了，還是應該以學習為主。

可是，這對小天來說，就是自己最能赢得父愛與掌聲的親子時光被取消了。

後來，我陪他去打球，可是，他打得無精打采，心不在焉……

12

有一個周六，我單位臨時加班，杜峰帶小天和雙雙一起去健身房遊泳。

結果，我中途接到小天用前台座機打來的電話。

他在電話裡泣不成聲，我連忙一路飛車去健身房。

看到我時，小天撲在我懷裡，滿臉是淚。

我才知道，杜峰帶他和妹妹一起進泳池時，小天一直想保護妹妹。

可是，杜峰讓他離妹妹遠一點，别自己遊不穩再拖累妹妹。

于是小天就和妹妹保持着若即若離的狀态。

雙雙第一次下水，但嬰兒本身就是會遊泳的，小天見她在杜峰的托舉下，遊得很棒，就給她鼓掌。

雙雙屬于那種人來瘋的性格，見哥哥喜歡，她遊得更歡了，結果不小心嗆了一口水，然後就變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杜峰急忙抱雙雙上岸，小天也不放心地圍着妹妹轉，結果，杜峰大吼着讓他滾一邊，還說如果不是他瞎起哄，妹妹也不會嗆水……

13

那天的小天委屈極了，也害怕極了。

杜峰後來冷靜下來，跟他道歉時想摸一下他的頭，他本能地直往我身後躲。

那天，杜峰一再向我和小天道歉，說他覺得雙雙太小，自己也是關心則亂等等。

我能說什麼呢？

心在滴血的同時，還得一直安慰小天：“叔叔當教練習慣了，批評孩子是職業病，你要理解。”

然而，有些裂痕一旦産生，就會不斷擴大。

那天最為悲催的是，好久沒出現的前夫好巧不巧地來接小天。

我把小天送下樓時，小天看到前夫，眼睛馬上紅了。

前夫也被觸動了，把他摟在懷裡，說：“對不起，爸爸最近太忙了……”

結果，小天就哭出了聲。

這一幕，恰巧被杜峰看見。

他陰陽怪氣地說：“平時也沒見跟他爸有多親，今天受了委屈，就覺得那是親爸了。唉，沒有血緣就是養不熟。”

那天，我們大吵一架，杜峰扔下一句：“你就是向着跟前夫生的孩子，你是不是還放不下他。”

這話，相當于在我們的婚姻與家庭投毒。

14

打那之後，我們這個重組家庭本來和睦單純的關系變得複雜起來，杜峰對小天的态度也變得極其微妙。

他依然像從前一樣送他上學放學，但，全程幾乎不跟小天講話。

小天本就不是善于發動話題的人，然後杜峰倒打一耙說，這孩子跟我越來越不親了。

從前，杜峰對小天做錯事時是真批評，做對時，真表揚真喜悅。

但現在是無論你好與壞，我都不發一言。

我就此跟他談話，他就會擺爛：“畢竟不是親生的，說深了淺了，都不合适。”

那種忽視，我尚且覺得難受，更何況本就敏感的小天。

杜峰不希望他抱妹妹，他就遠遠地看着。

妹妹拿他的作業本當畫紙，胡亂塗畫，他也不出聲，默默把作業再寫一遍。

我看到後，問他：“為什麼不跟媽媽和叔叔說？”

他居然笑笑：“說了又能怎樣，她小，我就得讓着她啊！”

15

事實上，天下的小孩都是愛的敏感體。

雙雙也一樣。

她當然知道在這個家裡，爸爸對她要星星不給月亮，媽媽對她嚴厲，而哥哥對她永遠謙讓。

所以，她想要哥哥的東西時，從來不打招呼，說拿就拿。

我嚴厲批評她，她就會去找爸爸，反正爸爸隻會無條件地滿足她。

倘若我批評得過于嚴厲了，爸爸就會挺身而出。

這錯綜複雜的關系，太讓人心累了。

從前，杜峰一直不承認自己對兩個孩子的差别對待。

直到有一次，他酒後吐真言：“血緣這東西真是太奇怪了，有了雙雙，我就覺得全世界的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聽了這話，我心裡隻有深深的無奈。

16

雙雙上幼兒園大班後，突然要求自己單獨睡一個房間。

家裡是兩室一廳，原本我們打算在雙雙上小學後換房，現在隻能在小天的房間裡先換一個雙層床，可是，雙雙和杜峰的反應太大了。

杜峰說，小天已經是大男孩了，不能跟雙雙同居一室。

雙雙則說，她必須有自己單獨的房間。

小天聽了這些之後，當晚就搬到了客廳裡。

我勸他回房間，跟他說，媽媽會盡快換三室的房子，不能讓他睡在客廳裡。

可是，小天卻說：“媽，别人家就一個孩子，咱們家兩個，現在養孩子多費錢啊。我喜歡睡在客廳裡，比房間大多了，你别管了。”

令我心寒的是，小天搬到了客廳，杜峰和雙雙都認為理所應當，天經地義。

說實話，自從小天搬到客廳之後，我再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總覺得對不起他。

17

小天進入初中後，原本就不太理想的成績一落千丈，除了數學之外，其他科都不及格。

老師還反映他上課注意力不集中，愛開小差。

而且，那段時間，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在家裡，有時真的就是一句話不說。

我叫他，他有時都聽不見，偶爾回過神來，會反問：“你們在跟我說話嗎？”

杜峰越發看他不順眼，說：“他明明聽見了，就是不回答，就是裝的。”

有天晚上，我半夜上衛生間時，發現小天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

我吓了一跳，問他為什麼不睡覺？他這才告訴我，最近總是失眠。

這個年紀，本該是沾枕頭就着的，怎麼可能失眠？

我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于是，第二天請假帶小天去了醫院。

醫生的診斷讓我情感上很難接受，小天被确診為中度抑郁，需要入院治療。

而令我最最沒想到的是，聽到這個診斷，小天如釋重負，居然跟我說：“媽，我終可以歇歇了。”

18

給小天辦理完入院手續後，我一邊開車回家取東西，一邊哭着給杜峰打電話。

可我聽到的不是同情安慰，而是抱怨：“一天好吃好喝地照顧着他，還得什麼抑郁症？我跟你說，這就是求關注，給他爸打電話，既然那是親爸，他就得管……”

此時此刻，我能夠感受到的，不再是杜峰對小天的冷淡，而是明晃晃的嫌棄。

我拍打着方向盤跟他嘶吼道：“你放心，我的孩子不用你管，我會照顧好他的。”

結果杜峰根本不讓步，繼續拱火：“小天是你的孩子，雙雙就是從大街上撿來的嗎？”

他的話，讓我幾乎脫口而出的“離婚”生生咽了回去。

我還能離嗎？

再離，不就是重新再制造一個小天嗎？

19

這些日子，我請了年假，天天在醫院陪伴小天。

我跟他說：“醫生說再過幾天，我們就可以回家，按時服藥就行了，你别着急。”

結果，小天幽幽地跟我說：“媽，那兒，其實并不是我的家。”

小天這句話，讓我徹底崩潰了。

可他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爸爸再婚，又有了孩子，媽媽再婚，也有了孩子。

我們都組建了新的家庭，可是，小天卻沒有家了。

這種感受，對一個孩子來說，大概就是被全世界所抛棄吧。

20

說實話，這些天我寝食難安，心裡超級愧疚心疼小天。

不止一次地想過，離婚，給他全部的愛和陪伴。

可是，一想到這樣做，就等于又把雙雙變成下一個小天，便不敢再想下去。

看着失神的小天，我一萬次後悔當初再婚的決定。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面對當下的局面，我真的是徹底無助了。

所以，懇請大家幫我分析，我該怎麼辦？

要怎樣，才能護兩個孩子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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