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Dedee

作為千禧年的前戲，1999年發生了太多，又被遺忘了太多。

有些事隆重地開幕，結果是一場鬧劇；有些事開場時是喜劇，結果卻變成了悲劇。

我可以抱你嗎

張惠妹 - 空

1月

第一屆新概念作文比賽

韓寒一戰成名

1999年，剛考入松江二中的韓寒已經給《少年文藝》投了兩年的稿。同時，他對美籍華人朱威廉創建的“榕樹下”充滿了好奇。

1月，文學少年必讀刊物的第一大刊《萌芽》，舉辦了第一屆新概念作文大賽。

韓寒一舉成名，轟動全國。

不知為何，韓少年一開始參加的是C組（30歲以下的社會青年）初賽。

又不知為何，輕松入圍的韓寒錯過了至關重要的複賽。當他大汗淋漓的跑到考場，比賽早已結束。他找到主辦方，請求再給一次機會。

可能是早已名聲在外，抑或是别的什麼原因，《萌芽》負責人趙長天及上海作協副主席陳村破例重新給他單獨設立考場。為公平起見，作文題臨場現出。

主編李其綱拿來一個玻璃杯，把一張紙揉成一團，塞進這隻杯子裡，隻說了一句話：“就這個題目，你寫吧。”

一個多小時後，紙團沉到杯底，韓寒的文章浮出水面，并憑借着這篇《杯中窺人》，拿下了第一屆新概念作文比賽B組（高三以外的中學生）一等獎。

後來，趙長天和陳村都曾表示，劃入C組是一開始的排版錯誤。

3月，韓寒開始寫作小說《三重門》。沒過多久，他選擇退學，成為一枚真正的社會青年。

面對老師們的不解和苦口婆心，他隻說了一句：“以後會靠稿費過日子。”

次年五月，《三重門》 正式出版。三個月後，社會青年韓寒再接再厲，出版了他的雜文集《零下一度》。

真正過上了靠稿費 版稅生活的潇灑日子，順便再玩個賽車。

同是首屆新概念頭獎獲得者的劉嘉俊，還記得好多年前，曾坐着韓寒的小跑車行至蓮花路時，後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直接在馬路中央掉頭逆向開了回去……

劉小夥伴表示，從此再也不敢坐韓青年的車。

當然，無論如今的中年韓寒成了啥樣，《萌芽》和它的新概念作文大賽的價值性是不能否定的，它直接引發了80後寫作風潮，至今不衰，且大大蓋過前輩70後。韓寒等不少獲獎者一路高開高走，成為流行文學，以及流行文化的中堅力量。

即便如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質疑新概念，質疑韓寒。但當年那篇《杯中窺人》，的确讓人無比驚豔。

1月

小甜甜成為現象級偶像

發行首張專輯《Baby One More Time》

同樣在1月，甜美無比的美國大妞布蘭妮，發行了自己的首張專輯《Baby One More Time》。

這張專輯第一天才賣了3000張，第一周才賣了12萬。布萊尼偏偏靠着那12萬的銷量，拿到了Billboard的空降冠軍，瞬間秒殺那些一周賣了三四十萬，好不容易擠入前十，眼巴巴望着頭把交椅流口水的前輩們。

（啥叫“空降冠軍”，就是發行首周就成為了Billboard的冠軍，例如MJ、Mariah Carey、Whitney Houston、Eminem，Gaga，水果姐Bieber等等都曾做過，小甜甜起碼當過2次以上）

仿佛一切都是天時地利，有了Billboard的助推，這張專輯在全球瞬間紅紅火火恍恍惚惚起來。

尤其是那支被MTV台評為1990年代第一的MV，一支完全依照少女布蘭妮YY而出的MV，讓無數人見識到一個長相身材堪比Barbie的金發美少女——無論長相還是聲音，她比偶像麥當娜更甜更鮮更大膽。

當她綁着粉色發帶，将襯衫在高腰處打結，露出蠻腰肚臍，在走廊載歌載舞時，整整一代80後少年的小心髒，随着她的口型和裙擺徹底蕩漾開來。酸酸甜甜的，就像一根珍寶珠棒棒糖。

小甜甜之名，由此而來。

瞬間，《Baby One More Time》成為1990年代排名第一的現象級單曲，更是無數中國少男們熟練演唱的第一首英文流行歌曲。

在美國，它則以RIAA認證14白金的銷量，打破了Whitney Houston當年創下的女子首張專輯銷量記錄。甚至在次年，小甜甜的第二張專輯開賣，《Baby One More Time》依舊紅得一塌糊塗——僅僅美國就達到了1420萬的銷量。

布蘭妮也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發行了首張專輯就開啟全球巡演的歌手。而巡演名字就叫做“Baby One More Time Tour”。

當時總共演了80場，觀衆總人數462609人，總票房3500萬美金，成為當年女歌手巡演票房前十。

雖然現在看來，3500萬美金真不如某些韓星小鮮肉團體巡演的零頭，但作為隻出過一張專輯的女歌手，外加無任何其他特長加持情況下（比如惠特尼還有格萊美，Gaga依靠怪異演出服博眼球），布蘭妮僅靠甜美的長相和不算頂尖的唱功，席卷了全球。

且一火就是N年。

甚至在海盜最猖獗那幾年，美國海軍艦隊最喜歡對海盜廣播的就是這首歌，而且總是着重重複着一句：“Baby hit me one more time！”

小甜甜瞬間不知所以。

她之所以唱歌，初衷隻是為了給媽媽在大城市買下一棟房子。她的想法就是那麼簡單，賺夠一棟房子的錢就行。

2月

網絡即時通信軟件OICQ開通

馬化騰成為中國陪聊第一人

2月10日，騰訊推出了QQ的第一個版本OICQ——對，那時候是模仿大名鼎鼎的小花花ICQ。

這一天并沒有進行任何的開光儀式。

Pony馬特地預留了200個号給自己人，對外放号從 10201 開始。

“當時想，前200個号留給騰訊，絕對能滿足工作人員十年八年的數量增長需求。”馬化騰給自己留的是10001，大師兄Tony張是10002。

根據他們的美好規劃：第一年争取發展1000名用戶，第二年到4000名，第三年1萬。做到了，再考慮接下去怎麼辦。

Tony張還認真做過一筆預算——用戶數量在1萬個以内，每年的人員開支、帶寬租金和服務器費用不會超過10萬塊！！養得起！

那時候，6位QQ号都是随便申請的。當時網上還有專門批量申請QQ号的軟件，一次能搞來幾十個，大家一般隻選一個好數串，其餘統統扔掉——沒人會意識到OICQ未來會如何發展，6位QQ号的曆史和經濟價值有多金貴。

當然，初版OICQ運行程序後的登錄界面實在太理工男了，毫無美感可言。

而第一個版的OICQ頭像，還有不少明顯是侵權的著名動漫形象。

當然，難入法眼的除了OICQ注冊和登錄界面，還有鵝廠最早的辦公室。

據騰訊的大師兄Tony張描述，1999年鵝廠最早的辦公室是問一朋友借的舞蹈室，天花闆還挂着1980年代“迪斯科”大燈球，兄弟姐妹們加班累了，直接卡帶機放荷東或猛士，甚至還能舞一曲放松心情。

直到幾年後，鵝廠才搬去了賽格，辦公環境明顯正規上檔次許多。

“但我覺得，那間舞蹈室比現在格子間的條件好多了。”Tony張曾發出無限感慨。

1999年最後一夜，騰訊的員工決定好好搞一次團（吃）建（飯），結果一出門，就被迎接千禧年的人潮堵在路上，動彈不得。

Pony馬并不在其中。那夜因為“千年蟲”搗蛋，OICQ出了點小問題，他把所有師弟師妹們都轟下樓，隻留他一人在線——不僅是因為他體諒下屬，更因為當時的騰訊，最善于網絡聊天哄用戶開心的頭号客服，就是Pony本尊。

當初OICQ沒多少人用，馬化騰會換上女生頭像，扮美眉上陣陪聊，每次都能哄得人心花怒放，追着要見面。

不出意外的，那個夜晚，騰訊唯一值守的客服Pony，也成功安撫住所有的用戶。

7月

蘋果推出iMac一體機

打下設計王國第一根樁

這款iMac一體機的外觀極為可口——藍白相間的就像一杯“藍色夏威夷”，時尚得不要不要的。說是一款一體機電腦，其實更像是一件當代裝置藝術，還自帶最新無線網絡功能的那種。

喬老爺雖然不是一位專業的計算機研究人員，更沒有接受過專業硬件工程或者工業設計訓練，但這款iMac一體機，完全是在他的管理和領導之下，更在他的審美品味上誕生的。

這款iMac成為蘋果産品的分水嶺，奪得了“美國消費類便攜電腦”市場第一名不說，更獲得了《時代》雜志的垂青，摘下“1999年度最佳設計大獎”。

蘋果徹底成為電子産品界的一股清流，開始着力于産品的外觀研發，并用一件件炫酷的經典之作——從iPod到iphone，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和錢包，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迹。

至今，仍未有廠商能像蘋果這樣，将時尚設計元素和古闆電子産品完美融合到一起。讓人第一眼就愛不釋手，由外而内地感受着它們濃烈到化不開的藝術細菌。

9月

國産奧迪A6上市

第一款加長轎車誕生

秋天，中國第一款全球同步國産的豪華轎車第二代奧迪A6，在長春下線。

為滿足中國國情，國産奧迪A6成為中國第一款加長的高檔轎車，不僅整車加長100mm，軸距加長90mm，高度也增加了22mm，以換取後排乘客更舒适的乘坐體驗。

如今，我們早已對專為中國國情度身定制的種種“加長款”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但在1999年，第一批從生産線駛出的國産奧迪A6，卻被無數人看成不折不扣的“怪胎”。

不滿情緒最為激烈的，就是那些德國設計師。甚至為了這款專供中國市場的奧迪，中德雙方一度陷入僵局。

而僵持的重點，就在于加長軸距。

因為德方設計師完全無法理解，這款豪華車的車内空間，連人高馬大的德國人都覺得綽綽有餘，憑什麼size小一号的中國人，堅持要“更高更長”的車内空間呢？這就要涉及到額外的二次研發，需要消耗更多的資金、時間和人力，萬一這些投入……

當然，最終德方還是妥協了，還是心服口服的那種——因為德國設計師聽從了上司的建議，從自己開車上班改為妻子開車接送，他坐在後排找感覺。兩周之後，他認為中國人的思路是對的，因為這款車針對的，是坐在後排的那些位，因而寬敞和舒适更重要。

中方的堅持換來回報。

國産二代奧迪A6上市後，反響無比熱烈，瞬間就成為供不應求的熱門車型。它的出現，也正式掀起了中國車市的加長風潮——上市5年，累計銷量20多萬輛。

2005年4月，初代國産奧迪A6退市，隻在中國有的奧迪A6L成了接棒人。

1999年10月

大邱莊“莊主”禹作敏去世

時年69歲

10月初，曾叱咤中國農村改革19年的大邱莊“莊主”禹作敏，在天津天和醫院去世。

去世的第二天，醫院周邊馬路排滿了各種社會車輛，都是屬于自發前來的憑吊者們，令人感慨萬千。

盡管生前他已經是犯有窩藏罪、妨害公務罪、行賄罪、非法拘禁罪和非法管制罪的“特殊人物”，但依舊無法抹殺他對“天下第一莊”的貢獻。

1974年，禹作敏成為大邱莊“莊主”——在全國大部分農村處在一片紅時，他偷偷摸摸地帶領村民辦起了工廠。

隻用了4年時間，就讓幾百戶農民暴富。

改革開放後，莊内陸續建立投産了十幾家軋鋼企業，在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過渡階段，價格“雙軌制”的鋼材為大邱莊帶來豐厚利潤。

1990年，大邱莊四大集團相繼形成，下設企業200多家，超過半數是軋鋼的。

“大邱莊神話”、“首富之村”、“天下第一莊”就此誕生。

禹莊主深谙飽暖思X欲的道理，還建起一條金光閃閃的“香港街”，長約一公裡，裡頭有四五百家商戶，賣得都是從香港等資本主義國家地區倒來的時髦貨，日用品、化妝品、時裝，應有盡有——如果大東和烏頭蠅他們出生在大邱莊，肯定不會偷渡香港做大圈仔了。

那幾年，全國各地乃至世界各地前往采訪參觀學習考察取經的人，日均超過2000。必須提前半個月預約，否則“恕不接待”。

公共停車場永遠是“滿客”狀态。

在一棟酷似釣魚台國賓館的大别野裡，禹莊主盤腿坐在大土炕上，戴着金絲邊兒眼鏡，腰紮價格過萬的名牌皮帶，身披皮爾·卡丹西裝，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香煙，接待着一批又一批來自四面八方的粉絲，施展着口沒遮攔、妙語連珠的口才。

漸漸的，禹莊主在率領村民取得經濟輝煌的同時藐視一切，公然抗法。

1993年4月，“大邱莊神話”戛然而止，禹莊主被捕入獄。經過38次傳訊，卷宗多達86冊，高過一人——3個月前，他剛剛被《紐約時報》的記者讴歌過。

歪果記者對大邱莊的富饒程度歎為觀止：“這個村隻有4400人，卻有16輛奔馳和一百多輛進口的豪華轎車，1990年人均收入3400美元，是中國人均收入的10倍……”

6年後，他頹然離世，留下一家子倉皇失措的兒女和一莊子倉皇失措的村民。

1999年12月

第一輛奇瑞轎車下線

隻賣8萬8

12月18日，第一輛奇瑞風雲轎車緩緩駛下生産線。

2年前，位于蕪湖經濟開發區内，面積達到80多萬平方米的奇瑞發動機廠房剛剛破土動工，元老們就急不可耐地從英國威爾士引進了一條重達8000噸，專供福特的二手發動機生産線——後者，花去整整2980萬美元。

誰知嘔心瀝血“搶”來的發動機生産線，其實是一堆廢鐵。

無比狡猾的腐國人交出了機器卻不肯交出技術。漂洋過海“傳幫帶”的英國“技術專家”似乎都是假把式，沒有一點點專家的專業素養，更沒有工程師的嚴謹态度。他們磨了幾個月的洋工，硬是一台設備也沒組裝上去。

尹同躍氣得嗝兒喽嗝兒喽的，各種威逼利誘，人就是雙手插袋，一問三不知。最後，他提前趕走了腐國人，自己摸索着組裝生産線，同時以未完成任務為由，扣下了最後的400萬美元。

這樣做的風險巨大，成功了皆大歡喜，一旦失敗則前功盡棄。

但尹同躍和技術員決定破釜沉舟。他們常常是前腳圖紙剛翻譯出來，後腳就帶回家徹夜啃讀，甚至抱着圖紙入睡，醒來後再對照各類設備——由八個廠房拉到一起，為了确保不丢失一顆螺絲，每台設備後面都緊跟着好幾個工人，他們騎着自行車低着腦袋，一見到掉落的零件就馬上撿起來……

直到1999年4月27日，生産發動機的所有設備配件全部到齊，安裝完畢且調試成功，第一台奇瑞發動機順利生産下線。

5月18日，第一台發動機點火成功。

尹同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重新憋了一口氣——開始尋找靠譜的底盤和車身生産商，比如他的老東家一汽大衆，和皮實耐用的捷達。

底盤落實到位了，但車身咋辦？總不能一絲不苟地照搬吧？！但如果不照搬，難道要自行YY一個車身？萬一和底盤不匹配咋辦？！

奇瑞決定“曲線救國”。

先從西雅特買來TOLEDO車型全部技術，再與台灣福臻實業簽了價值1.2億人民币的代工合同。尹同躍想的很周到，西雅特早就被大衆收購，旗下TOLEDO更是與捷達共用一個平台，因此車身與底盤不存在不匹配的問題。

12月，第一款擁有捷達底盤、TOLEDO車身的奇瑞轎車，就在這波折不斷中誕生了。

它搭載一台1.6L自然吸氣發動機，最大功率94馬力，最大扭矩132N·m，最高時速173km/h，平均油耗6.3L/百公裡。定價8萬8，正好填補了中國市場低價位三廂車這個市場空白，比捷達便宜了三分之一！

對于奇瑞，這款車無疑是極具裡程碑意義的。不僅因為它是奇瑞造出的第一款車，更因為它見證了品牌近十年翻天覆地的巨大變遷——從紅磚瓦房到現代廠房，從二手發動機生産線到底盤乃至整車生産線，其中辛酸，隻有尹同躍這樣的奇瑞元老，才能體味。

1999年，無論是北京還是上海，無論是荒草萋萋的四環，還是下隻角的共康新村，稀稀拉拉開的幾個新樓盤，均價都沒超過每平3000元。

1999年，用手機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人們開始發行手機的諸多新功能，比如短信收發。移動、聯通先後大舉拓展該項業務。當時，發一條短信是3毛錢。

1999年，越來越多的青年人開始用貓上網。他們癡迷于各種聊天室和聊天室衍生的網絡遊戲，例如《江湖》；他們開始在各種BBS發帖灌水，熟練運用各種網絡術語，例如“菜鳥”、“大蝦”、“版主”、“東東”……

依舊是1999年，如今我們或無比熟悉，或無比懷念的某些人……

少林俗家弟子王寶強蜷縮在北影廠牆根下，為搶不到群演盒飯而發愁。

在天津跑碼頭的郭德綱，還沒開始他的傳奇。

王健林剛把大連萬達足球隊和基地轉賣他人，心有不甘。

馬雲在杭州湖畔花園小區16棟，對其餘的十七羅漢洗腦：“我們要建世界上最大的電子商務公司，現在你們每個人留一點吃飯的錢，其餘的錢全部拿出來給公司！”

73歲的褚時健在被判無期徒刑，在雲南監獄度過他最難熬的一年。

蹉跎的劉震雲跑到馮小剛家，将《溫故1942》交到後者手裡。兩人徹夜唠嗑，還喝光了冰箱裡所有的啤酒。

王菲已是香港新一代不容置疑的歌後，更是新一代時尚Icon。在一場演唱會上，她穿着黑色皮衣，唱着《郵差》和《隻愛陌生人》。場邊，坐着笑顔如花的梅豔芳和眼波流傳的張國榮。

20年不到，大家還沒來得及感知些感悟些什麼，一切已變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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