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衮州府趙家莊,有一個叫趙旺的商人,經營着幾個店鋪,雖然談不上日進鬥金,一家兩代人以此過得滋滋潤潤是沒有問題的了。
趙旺夫婦信奉佛教,不吃葷腥之物,不必說每年給當地寺廟捐款、贈油燭香紙,莊裡誰家要是遭難一時揭不開鍋,隻要去找趙旺,他總是有求必應,慷慨解囊,助人渡過難關。因此,莊裡人都叫他“善人”。
趙旺有一個女兒,叫小愛。隻見她一對黑葡萄蕩漾在一汪清波之中,眼角一動,清波微漾,好似千言萬語都要流了出來。雙唇滋潤泛光,緊閉時嘴角上翹,似喜似嗔,嬌俏動人。人長得絕美也罷了,還聰明伶俐,活潑開朗,叫一聲“爹”,能讓趙旺的心化成一團。因此,他對女兒的疼愛比對兒子還甚,珍視如寶,偏愛有加,有時連妻子都說他做得“太過”了。
趙小愛才六歲,趙旺便讓他跟哥哥趙長春去私人學堂讀書。話說這個學堂裡有一個少年郎叫丁紫陌,和趙長春同年,比趙小愛大三歲。趙長春和丁紫陌三年前同進學堂,坐同一張桌,讀同一本書,上茅房也要約了一起去,好得就像穿一條褲子,又都寫得一手好文章,同是先生的得意門生,也就難免讓人羨慕嫉妒恨了。
丁紫陌出身于一個書香門第之家,但是自曾祖輩起,時運不濟,都是屢試不中,連續三代人都名落孫山,仕途無望。好在祖父和父親的才氣也有人欣賞,請了去做幕僚,幫人家出謀劃策,打點事務,賺得些許銀兩,勉強度日。
趙小愛跟着哥哥第一天到學堂,一進門便把一鍋沸騰喧鬧的水凝固了——背書的嘴張着,卻不發聲了,說笑閑聊的也閉了嘴,學堂裡瞬間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趙小愛身上——女娃子上學堂啊,新鮮事兒!
那趙小愛并無半點怯色,一雙眼睛從從容容掃一圈,跟在哥哥身後,到了先生跟前彎下腰,深鞠一躬:“先生好!”擡起頭來望着先生,那一波秋水笑意盈盈,天真無邪,惹人憐愛。先生把他們兄妹倆安排坐一桌,和趙長春同桌三載的丁紫陌隻得挪到後面,和趙長春兄妹的陪讀郎坐了。
老先生便要老學員們先作文一篇,與此同時,他給新學員啟蒙開講。此批新生共有十人,趙小愛最小,可卻學得最快,老先生投向趙小愛的目光裡是難以掩藏的驚喜和贊歎。在作文的丁紫陌捕捉到了老先生的目光,也把眼睛往趙小愛那邊放。
等到老學員們交上文章,丁紫陌和趙長春的作文毫不例外又被當作範文念。趙小愛仰頭聽着,很認真的模樣,最後還順着先生贊許的目光回頭尋到了丁紫陌,丁紫陌的目光正好瞅過來,四目相對,都不躲閃,老熟人似地颔首一笑。
課間休息時,丁紫陌跑上趙家兄妹這兒來,三個人就頭碰頭圍一桌,說些好玩的事。放學了,三個人總要在路上把先生教的詩書一起複習一遍,玩一玩才各自回家去。
五年很快過去了,趙小愛已将《詩》、《書》、《易》、《禮》、《春秋》爛熟于心。丁紫陌每天回到家,張口閉口都是趙小愛作文奪魁了,趙小愛被先生如何如何稱贊不絕了。而趙小愛呢,放學回到家就想回學堂,就想着和丁紫陌對聯子、講笑話。
又三年,丁母在兒子的請求下請了媒人到趙家來求婚了。趙旺夫妻倆卻以女兒年紀尚小,過兩年再論婚嫁為由搪塞過去了。實際上,他們是想給女兒找一個更好的婆家,讓自己的掌上明珠有更好的歸宿。丁紫陌和趙小愛别提有多失望多難過了。
一年很快過去,趙旺竟然被白蓮教所迷惑,帶着一家老小投到徐鴻儒麾下,淪為朝廷反賊。
在徐部,趙小愛知書善解,對剪紙為馬或撒豆成兵的法術看過一遍就會,很快就精于此道。徐鴻儒當時隻收了六個徒弟,趙小愛就是他最為得意的門生,能把他所有的法術全部學會,并運用自如。而趙旺夫婦因為女兒的聰明而得到了重任。
這一年,丁紫陌年滿18,中了秀才,不斷有人上門來提親,他卻以種種理由回絕了。時間越長,他越确定自己難以忘懷趙小愛,心心念念就要娶趙小愛。這一天又一次謝絕媒人後,母親便對他下了最後通牒:下次可不能再拒絕媒人了,母親大人想抱孫子呢!
他悲傷地低頭不語,母親也流下了傷心的眼淚:“倘若你父親沒有撒手人寰,我也不逼你趁早完婚了,可是誰曾想他去年一病不起,抛下我們孤兒寡母。你的兩個弟弟年紀尚小,我隻有指望你啊。”
誰知道丁紫陌當晚半夜竟然悄悄地離家而去,多方打探搜尋,吃了許多的苦,終于找到徐鴻儒部,投了進來。
丁紫陌到徐部後的第三天,趙小愛視察軍營時,一眼就瞥見了正在操練的新兵蛋子丁紫陌。趙小二驚喜異常,當下就把丁紫陌帶到自己的軍帳裡,當着許多部下的面雖不敢兒女情長一番,也裝腔作勢詢問一通,确定了自己并沒認錯人。當下,趙小愛找個由頭,給丁紫陌提了幹,安排好他的吃住問題。
趙小愛也不管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以軍務為由頭,任意出入丁紫陌的住處。因為趙小愛在軍中是一個高級将領,所以大家對她的這個舉動并未覺得有所不妥。
丁紫陌一見趙小愛來,就支開左右,兩個人都叙說了别後的各自情況,到了晚上他們能一直談到三更半夜。
一天晚上,丁紫陌向帳外探頭,确定四下無人後,小聲對趙小愛說:“我此次來徐部,你可知道我是為了什麼而來的嗎?”
趙小愛低下頭,紅了臉動動唇,卻什麼也沒說。丁紫陌把聲音壓得更低,說:“我對徐鴻儒想要稱霸一方的事并不感興趣,我既無意于造反,更不是來攀徐帝這個高枝的。我之所以要投到他的部下,原因隻有一個,就是為了你。”
趙小愛臉更紅了,一鴻秋波撞上丁紫陌火辣辣的真誠眼神,兔子一般驚逃躲開了。丁紫陌一吐為快道:“白蓮教起事,也就是邪門旁道,朝廷絕不會姑息,絕不會任其無法無天的,早晚會有滅亡的一天。你這麼聰明的人,難道就不明白這一點?如果你相信我,就請跟着我,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吧!我相信冰雪聰明的你,對我的一番心意應該也是明白的吧?”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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