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雨了。
雨滴疏疏落落地打在草坪的那層銀杏葉子上,聽不見聲響,被困于一條走廊、幾間鬥室,許久了。坐在窗前,沉浸在張曉風優美的文字裡,才能治愈我被困的憂郁。
一片葉子悄然而至,落在了窗台上,隔着絲網,拿不到。隻看着,突然,心裡澀然。
一片葉子啊!
那天,他矮小的身體,背着大書包,站在細雨中的操場上,突然幾步跑近我,伸手,攤開手掌,是一片金黃的葉子。他腼腆地笑着,大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示意我拿着,我接過來。他後退幾步,沖我九十度鞠躬,說:“謝謝老師!轉校後我會好好學習的!老師再見!”沒等我說話,轉身向大門跑去,一邊跑一邊擡手抹眼睛。等在大門口的家長向我揮手,牽着他走了。
我拿着葉子,站了許久。如果當時我知道那是最後一面,我會抱抱他,告訴他注意安全,告訴他不要坐超載的汽車……可惜,每個人的生命裡都沒有如果,每個人經曆的每一件事情都沒有彩排,全是回不去的現場直播!
十年以後,一個偶然的機會見到了那一批學生中的一個,我問起了大家的情況。問到他時,同學驚訝地說:“老師您不知道嗎?他已經死了一年多了!”
他當兵兩年,退伍回來那天聽說答應等他的那個鄰居女孩兒這兩天就要結婚了,可能是難過,不想看見人家結婚的場面,當天沒有回家,住在了親戚家。第二天去武裝部辦理相關手續,回家的時候乘坐的公共汽車超載嚴重,在盤山公路上翻下了山,全車五十多人,死了二十多個,其中有他。當兵兩年沒回過家,他母親至今不肯相信他沒了……
他死的那天,是那女孩兒舉行婚禮的日子。
那孩子,居然沒了!
翻翻陳舊的日記本,那片葉子還在,隻是經過歲月的洗禮,已經變成了暗褐色,一碰就碎了。
雨還在下,在風裡,金黃的銀杏葉子一片一片落下來。眼睛很酸澀!
風在,雨在,秋在,思念在,本來應該是美好的時光,可惜,很多人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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