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世再做師徒?◎陌上采薇當死亡來臨時,想想活過,愛過,就夠了,天下哪有不落的樹葉啊,最終,它們都是回到大地的懷抱去了,現在小編就來說說關于來世再做師徒?下面内容希望能幫助到你,我們來一起看看吧!
◎陌上采薇
當死亡來臨時,想想活過,愛過,就夠了,天下哪有不落的樹葉啊,最終,它們都是回到大地的懷抱去了
霜降過後,又來了場冷空氣,我家鄉蘇北平原上的三十萬畝銀杏林一夜間就黃了。城市大道,鄉間小路,黃葉紛飛,像是一幅唯美而壯觀的畫,又像是一場集體的告别,或不可挽留的死亡。
我想回鄉間看母親,趁冬天還沒來臨,給她裝上火爐的煙筒,去年七截,今年得九截,這樣屋子裡更暖和一些。正算計着,有客來訪。八十八歲的李老伯,步行穿越大半個城市,來找我聊天。上一次他是坐公交車來,結果坐過了站,被拉到了城郊結合部,自己又轉車回城,找到我的單位。我被這老年的傾訴欲望驚呆了,趕緊送他回家,告知他的家人,一定給戴上手環,盡量别讓一個人出來了,這麼大歲數。隻是,家人一不留神,他還照溜不誤,被捉住了就像小孩子一樣低頭認錯。
我給他倒了茶,聽李老伯第N次回顧他的青少年時代,講述他和毛阿姨的愛情故事。其實沒什麼故事,就是他十五歲入伍,做了小戰士,文藝隊裡遇見了大他三歲的毛姐姐,毛姐姐教他讀書學習,最高光的時刻,是倆人同坐一張床上讨論《紅樓夢》到半夜,心無旁骛。因為這心無旁骛,他念叨了一輩子,至少在我面前講了二十遍不止。一直到部隊轉移駐地,他與毛姐姐分别,不曾牽過一次手,隻是在他此後七十餘年的夢裡,牽了無數次,還将繼續牽下去。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他年少時的毛姐姐,晚年回憶錄裡講給後輩聽的毛阿姨。
我剛參加工作時,一個人在辦公桌前寫大字,李老伯看到了,就認定我是一個靠譜的小丫,讓我考慮給他寫一副挽聯。我吓了一跳,那時候他還不到七十,精神矍铄,死亡二字,于年輕的我也實在太遙遠,我窘迫地捏着筆管說:“伯伯見笑了,我寫不出。”李老伯認真地說:“先預約着。”過了陣又去問我寫了沒有,我想了想,恭恭敬敬抄了一紙《心經》送給他。内心慶幸,當年的小丫成了中年人,還欠着老者的一副挽聯。願長者多壽多福,也是我們對世界所存的基本善意了。
然而死亡終歸是無法回避的事情。把李老伯送回家,我也準備回老家。還沒出城,接到了遠方朋友的電話,電話裡哭得肝腸寸斷。一個星期之内,她在那個叫做白銀的西北小城,先後送别了父母雙親。“薇,我的天塌了。”她反複念着這句話。我不知如何安慰,不合時宜地想起晨讀的《賀進士王參元失火書》,小心翼翼勸解:“你爸去那邊太孤單了,就把你媽也帶去,下一世還做伴,他們一輩子相親相愛,去時也沒受罪,這是好事啊,節哀順變。”
我說的是内心真實的想法。對于親人的死亡,一直以來存有一種如待落葉般的心境。五歲時,我最小的哥哥病逝,之前在冥冥的預感中偷哭了好多場,到他離開的那天,我反而不哭了,看着忙忙碌碌的大人們,我在心底使勁記住一個場景:蘋果花落在哥哥的小床上,他蒼白着小臉叫我妹妹,眼裡有不舍與疼愛。不知道哥哥離去的時候,記不記得我握着把小扇子,每天給他扇去夏天的熱風,胳膊都麻了還不願停下來。記住一幕就夠了,這一世有緣做過親人。我知道死亡就意味着永遠不再見,永不再見的意思就是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所以,告别之後,不必陷于長久的哀傷。
回到老家。母親正在小院裡曬衣服。初冬稀薄的陽光,照着那寶藍的深紫的綠色的绫羅綢緞,有些刺眼的……送老衣。我心尖一顫,驟然地發慌,驚聲問道:“什麼時候做的啊?這種衣服!”老母親笑:“你爸走後第二年我就準備好了。早晚的事,省得你到時為難。”她淡定地交待着“那一日”到來時,如何穿,穿哪件。我心微微地刺痛,眯眼再看屋裡,不知何時收拾得幹淨而空蕩,隻剩下了父親生前親手做的幾件家具。
院子裡的桂花落了,母親收了很多,留我做桂花蜜。籬笆旁開滿各色的小雛菊。銀杏樹落下的果子被母親收集起來,反複揉搓,去掉臭烘烘的外皮,露出潔白的銀杏果,回城前,母親給我裝了一小袋。我寫字累的時候,抓一小把在微波爐轉一轉,砰、砰,歲月靜好的香氣在整個屋子彌漫。
我愛這現世的一切。我想握住當下的一個又一個瞬間,這樣串起來,就成了我們的曾經,我們的今生,那麼,當死亡來臨時,想想活過,愛過,就夠了,天下哪有不落的樹葉啊,最終,它們都是回到大地的懷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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