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背景：2016年6月27日下午，北京市海澱區靜淑苑公交站台附近發生持刀傷人事件，緻2人死亡、1人受傷。殺人嫌犯曾稱“被國保跟蹤”，嫌疑人被疑存在被害妄想症。

北京安定醫院護士正在跟患者談心

（健康時報記者 李桂蘭 徐婷婷）一言不合拔刀殺人，嫌疑人卻被疑是患上了妄想症。是什麼，讓一些看似正常的人，在平常的事面前變得不理智了呢?又是什麼，讓一個看似正常的人可以不顧他人性命，拔刀相向?被害、變獸、誇大、疑病……究竟什麼是妄想症?

受訪專家：

姚貴忠，北京大學第六醫院副院長

祝卓宏，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中央國家機關職工心理健康咨詢中心主任

張豔芳，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精神科副主任醫師

西英俊，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副主任醫師

陳斌華，浙江省杭州市第七人民醫院老年精神科病區主任

名詞解釋：妄想症，一種荒謬離奇、非常堅定的、不符合事實的認知障礙。妄想，大多隻作為一個症狀出現在精神病狀态下，如精神分裂症。

被害妄想，狂人被攻擊被迫害

什麼是被害妄想?

不妨先說說魯迅先生創作的第一篇白話小說《狂人日記》，裡面的主人公就是一個患有被害妄想的“狂人”，他總覺得周圍的人想害他，想吃掉他。被害妄想，說的就是無中生有地堅信某人(或某集團)對自己、自己的親人、家庭，進行監視、攻擊或迫害。

浙江省杭州市第七人民醫院老年精神科病區主任陳斌華曾遇到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大爺，大熱天裡天天跑居委會、派出所，說是有人從空調口給他家放毒氣。起初，居委會和派出所還專門去查看了，發現沒任何異常，也沒有不正常的氣味，可這位老大爺非常執着地認為就是有人這麼幹了，繼續每天到居委會和派出所報案。半個月後才被家人送到精神病院。“這位老大爺就是被害妄想。”陳斌華如是說。

被害妄想是妄想症中最常見的一種，不論年齡和性别，“前不久就接診了一個十六歲的高中生，發病才七八天，無緣無故地在學校裡嚷嚷，說自己被監聽了，有人要害自己。”北京安定醫院精神科副主任醫師張豔芳介紹，在妄想支配下，患者常常拒食、逃跑、控告，甚至自傷或傷人。比如，有的患者認為自己被秘密組織在自己的胳膊上安了一個芯片監聽器，自己就會想盡辦法，找到銳利的器具來在自己的胳膊上一頓挖，血肉模糊。

有人就會問了，生活中是否也發生妄想症?比如一群同事在休息區聊得熱火朝天的，我端着水杯剛走近，大家又是使眼色，又是撞胳膊的，然後四下走開了，我就會想，大家是不是在說我壞話，攻擊我?

并不是這樣。張豔芳解釋說，如果現實與我們以為的不符，旁人給予解釋或者我們多了解事實後是可以釋懷的，而被害妄想的人是堅定不移地相信有人對自己進行破壞，解釋或者給予相關的事實證明都是沒有用的，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同時，單一的妄想不太容易發現，隻有觸及到他的爆發點，直到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由于妄想症患者會固執地認為自己是對的，很難通過心理治療的方法，确診之後，一般要及時的用精神病類藥物控制病情。”北京大學第六醫院副院長姚貴忠提醒道。

變獸妄想，眼中所見都是動物

“真有意思，我頭一次看見蜘蛛說話哎!”

武漢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天才在左，瘋子在右》當中，有一個看起來漂亮開朗的19歲女孩兒，訪談者走進屋的那一刻，她嘴巴驚奇地半張着，充滿好奇：“不好意思，我沒惡意，隻是頭一回看見蜘蛛，那麼多的爪子安排得井井有條，擺本子時超級可愛。”原來，咨詢師在她的眼裡是一隻蜘蛛。

在這位小女孩兒眼裡，媽媽是隻貓，鬧脾氣的時候後背毛都乍起來;爸爸是一條很大的魚，會吃其他的小魚;而她自己是一隻鼹鼠，眼睛很小，一身黃毛、鼻子濕漉漉的……在她的世界裡，仿佛所有人都是真實的動物。

病房中還有這樣的患者：一天，一位患者被送到了精神病院，堅稱“我是一隻羊!”在他看來，自己就是一頭羊，吃草才能活下去。為了防止他繼續做荒唐的事，醫生讓其他的病友來監督他，而他也能漸漸發現如果被發現吃草，藥量就會增加。于是他很“聰明”地不再努力向人證明自己是頭羊了，隻是常常躲到沒有人的地方，偷偷吃草。

覺得自己就是動物，實際上是典型的變獸妄想。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中央國家機關職工心理健康咨詢中心主任祝卓宏透露，變獸妄想本身是一種病理性認知，之後就會産生認同心理，做出類型于動物的行為，有的為了保護自己、防禦外界“幹擾”，偷偷做出與動物一樣的行為。

北京安定醫院副主任醫師西英俊提醒，這種妄想是一種荒謬離奇、非常堅定、不符合事實的認知障礙，很難斷定是什麼原因導緻的。一般來講，這些症狀是緩慢持續性的過程，可能在平時就已經出現問題了，比如神情的改變，行為異常或者是工作、學習都出現問題，一旦出現這些潛伏期的症狀時，應及時尋求專業評估，及早治療。

誇大妄想，《堂吉诃德》走進人間

西班牙著名作家塞萬提斯著作《堂吉诃德》耳熟能詳，一個瘦弱的沒落貴族堂吉诃德因迷戀古代騎士小說，異想天開，認為自己就是懲惡揚善的騎士，到處“行俠仗義”，也常四處碰壁受辱。

把堂吉诃德的故事拿給現代精神專家看，就是典型的誇大妄想症。

“誇大自己的能力、外表、身份，這些都屬于誇大妄想。”祝卓宏想起在精神科還有一個類似的病例。

一個十八歲的女生，在瘋狂愛上《還珠格格》後，入了迷，覺得自己就是清朝格格的女兒，被遺落在民間，在家中，她要求家人必須跟她用敬語，甚至要求家人給她配專車司機以示身份。每天都幻想着能找到“皇阿瑪”，重新過貴族生活。家人隻好将他送往精神病院。

患者妄想自己具有至高無上的才能、洞察力、價值、勢力、知識、美貌和身份等。祝卓宏表示，這一想法不符合現實，可能與他内在的某些心病有關，往往會支配他的行為。在這種念頭的驅使下，病人還可能會刻意改變生活方式來迎合妄想，變得傲慢、狂熱起來。例如，在現實中，自己會覺得别人都很羨慕他，看到有車子經過會覺得是在保護自己。

疑病妄想，冷漠的疑心重病者

說起疑病妄想，不少人還會想到的是疑病症。

什麼是疑病症?全身不适(可涉及不同器官，如惡心、反酸、腹瀉、心悸、胸痛、呼吸困難等)、或某一部位的疼痛或功能障礙(頭、頸、背、胸部居多)，甚至是某一具體的疾病，常伴有焦慮、憂慮、恐懼和植物神經功能障礙。患者對各種陰性檢查結果和醫生的解釋都不能接受，仍繼續到各醫院反複要求檢查和治療。

可疑病妄想真的就是疑病症嗎?“顯然不是。疑病症是神經症，疑病症的患者來了，你會明顯感覺到他們很焦慮(憂慮、恐懼等)，因為他們的情緒很有感染性;可如果是疑病妄想的患者來了，你會發現，坐在對面的那個人感情淡漠。”陳斌華解釋說，疑病症的人，會希望你幫他把這個病明确診斷，以便對症治療;而疑病妄想的患者，他們來就診隻是為了确診，為了找出自己是怎麼被害以緻于患上這個病的，自己往往會采取一些與醫學之外的防範措施來應對，比如把家人燒好的飯菜用水清洗以去毒，對于醫學上的治療與否并不關心。

陳斌華介紹，一個四十來歲的疑病妄想女患者，說自己的肛門長了腫瘤，醫生做了腫瘤相關檢查也沒有查出來腫瘤。

“當地醫院的醫生就是按照疑病症治療的，結果治療了一年多也沒好轉，來我的門診之後，明顯感覺這位患者的感情淡漠，她隻想确診自己的腫瘤，并認為是被人害的，隻是自己還沒找出别人是通過什麼手段害自己的。在給予患者相應的抗精神病藥物治療後，患者病情得到改善。”陳斌華如是說。疑病妄想是一種病态的信念，明明與現實不符，患者卻堅信不疑，随着病情的進展，常與被害妄想相糾纏。

另外，臨床上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疑病妄想的症狀非常古怪，比如感覺口腔充滿了頭發或半邊的腦子已融化成水，内容可變化不定，且無求治要求。

原标題：說不盡的妄想症

本文刊發于《健康時報》1329期3版、2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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