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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子天王圖曆史背景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7-29 22:24:33
原題:《天王送子說摩耶》 ;作者:肖鷹原載:《光明日報》( 2017年12月29日 15版)


送子天王圖曆史背景(被美術史家嚴重誤讀的傳世經典)1

【唐】吳道子《送子天王圖》(傳)


  傳為唐代吳道子作的《送子天王圖》(紙本,藏日本大阪市立美術館),是中國美術史研究和教學的典範性作品。關于該畫描繪的情景,美術學界至今流行的說法是,“作品内容描繪了悉達太子(佛教始祖釋迦牟尼)誕生後,由父親淨飯王懷抱着并攜摩耶夫人去朝拜大自在天神廟,諸神向他禮拜的故事情節”。(《<送子天王圖>臨摹範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0)這個說法,我們在諸多中國美術史通史類著作和高校教材中都能見到。

  然而,摩耶夫人生産釋迦太子後第七天即壽盡命終;她沒有、也不可能随同淨飯王攜帶初生釋迦參拜天王祠。今天可見最早收錄并題名《送子天王圖》的文獻,是明末張醜著的《清河書畫舫》。在該書中,張醜在“吳道元”條目下,記載“《送子天王圖》,一名《釋迦降生像》”,并錄入南唐畫家曹仲元的題跋和北宋畫家李公麟抄錄于畫後的佛經文字。李氏抄錄佛經如是:“《瑞應經》雲:淨飯王嚴駕抱太子,谒大自在天神廟。時諸神像悉起禮拜太子足。父王驚歎曰:‘我子于天神中,更尊勝。宜字天中天。’”因為張醜的輯錄,該畫不僅以“吳道子《送子天王圖》”傳世,而且被确定題材為“淨飯王送子朝拜諸天王”。

  《瑞應經》是記述釋迦牟尼身世和生平的佛經專著。現存本《瑞應經》中并無淨飯王送子拜天王的傳述。齊代釋僧祐編纂的《釋迦譜》第四卷“釋迦降生釋種成佛緣譜”記載有釋迦降生後,淨飯王“将太子往詣天寺,太子既入,梵天形像皆從座起,禮太子足”的情景。這段記述應當是李公麟抄錄于《送子天王圖》後的“《瑞應經》雲”的來源,盡管兩者文字有差異。但是,無論《釋迦譜》這則記載,還是李公麟的抄錄,都隻叙述淨飯王送子入天祠,并沒有提及摩耶夫人同行。

  在北涼時代昙無谶譯的《大般涅槃經》中,釋迦牟尼自述:“我既生已,父母将我入天祠中,以我示于摩醯首羅(大自在天王)。摩醯首羅即見我時,合掌恭敬立在一面。”這則“佛祖自述”或可作為流傳說法的力證。但《瑞應經》說:“适生七日,其母命終。”以人之常情,世俗帝王淨飯王不太可能帶着生産不過七天的母子去天祠朝拜。《釋迦譜》第四卷叙述說,摩耶夫人死後,嬰兒釋迦由其姨母大愛道哺育。大愛道作為太子養母,先後随同淨飯王帶釋迦出訪道人阿夷和拜天王祠。《大般涅槃經》所載“父母将我入天祠中”的“佛祖自述”,其中所稱“父母”二字,或者可理解為佛祖的籠統說法,或者可理解為譯經對“父親”的筆誤。概括講,以多部早期漢傳佛經相互佐證,“淨飯王(白淨王)送子朝拜天王祠”,是可信的。但是也應當明确,摩耶夫人沒有、也不可能參與此行。

  大阪本《送子天王圖》,從右至左,分為三段。第一段,兩個力士各執一端缰繩,禦抑着一條激烈奔騰的飛龍;他們怒目所視的左前方,兩個衛士、兩個宮女和一個文官各持器具,簇擁着一位體态雍容、面相威嚴而端坐中央的帝王;在這六人的左後方,是兩位體型較小、持蛇舞動的鬼卒形象(牛頭馬面)。第二段,中心主體是一個三面九眼(左右側面各僅畫出一隻眼)、四手、四足、踞坐于磐石的鬼神形象;他頭頂豎發如細密噴發的火焰,身後烈火熊熊、幻現出龍、虎、獅、象和金翅鳥形,左上方顯示出神情肅穆的佛頭形象;右側,一仕女持香爐侍立;左側,另一仕女捧蓮花侍立,她的身後肅立着一位負戟執幢的高大武士。第三段,中部一神情凝重的王者雙手懷抱一幼童,雙目平視左前方;在王者的右後方,跟随着一位佩戴鳳冠、儀态貴淑的女性,一個肩負儀仗的侍從伴随而行;在王者的左前方,一個三眼、六臂、雙足和發絲怒放的鬼卒跪拜在地,他雙手撲地、四手各持一器具,表示臣服和擁戴。

  這三段描繪的具體情景是什麼?發表于故宮博物院院刊、署名“陳長虹”的《藏品曆史、真僞和圖像》文章如此描述:

  若與佛經對照考察,第一部分可能是講述釋迦降生時,釋梵四王與諸鬼藥叉皆來侍衛,“大龍天子,迅疾尋至”。第二部分為淨飯王往藍毗尼園迎接太子時,見釋梵四王諸天龍神彌漫空中。第三部分當是淨飯王抱子,摩耶夫人在後共谒大自在天神廟,大自在天王禮拜太子足,為點題所在。(陳長虹:《藏品曆史、真僞和圖像——對大阪市立美術館藏送子天王圖的考察》,故宮博物院院刊,2016年第5期)

  陳長虹是否定該畫作為吳道子真迹的學者。但是,這段對大阪本畫作三段描繪情景的描述,超越肯定/否定真迹兩派學者觀念分歧,代表了美術史學界對該本《送子天王圖》描繪情景大緻相同的看法。

  陳文稱其描述以“與佛經對照考察”為前提。在佛經中,《大般涅槃經》載佛祖自述“父母将我入天祠中”。粗略看,陳文對大阪本第三段的描述是與之吻合的。但是,佛祖叙述的具體情景是:“摩醯首羅即見我時,合掌恭敬立在一面。”在大阪本第三段中,禮拜王者及其懷中嬰兒的鬼神,是雙手撲地、四手張揚器具。他的姿态與佛祖所說完全不同。将圖畫與佛經對比考察,我們可以推斷:大版本描繪的絕不是佛祖自述的情景。

  現存本《瑞應經》沒有具體講述釋迦降生前的情景,《釋迦譜》有三處轉載其他佛經的記述。其一,《因果經》記述說,在兜率天宮,為了“令諸天子皆悉覺知菩薩期運應下作佛”,當時身為菩薩的釋迦顯示了類似癫痫的五種異相,緻使諸天子“心大驚怖,身諸毛孔血流如雨”。這是“天王驚異”的情景。其二,《普耀經》記述說,釋迦降胎前征詢諸天子,他應“以何形貌降神母胎”,諸天子各說不一,說到“儒童形”“釋梵形”“日月王形”“金翅鳥形”;大梵天提出“象形第一,六牙白象,威神巍巍”。釋迦是化身六牙白象,從兜率天投胎摩耶夫人腹中的。這是“天王拟形”的情景。其三,《大華嚴經》記述說,釋迦生于宮外藍毗尼園,一聰慧宮女自動進宮報喜,“爾時白淨王(淨飯王)即嚴四兵、眷屬圍繞,并與一億釋迦種姓前後導從,入藍毗尼園。見彼園中天龍八部,皆悉充滿。到夫人所見太子身相好,殊異歡喜,踴躍猶如江海諸大波浪”。這是“父王迎子”的情景。

  将上面三則佛經記述與大阪本《送子天王圖》三段圖像對照,可以看到兩者是互相印證的。大阪本第一段,作為圖像描繪的核心人物,肅然端坐的帝王形象,面對奔騰難抑的神龍,赫然驚異,欲立還坐。如果說神龍奔騰形象标志的是釋迦意外宣告降生意願,那麼帝王的形象表現的正是“天王驚異”。大阪本第二段,神怪踞坐磐石,口吐烈焰,身後的火雲中幻現出龍、虎、獅、象和金翅鳥形,并且在右上端顯示出佛祖形象,這就是“天王拟形”。對照本文前面所述《大華嚴經》記述“父王迎子”情景,大阪本第三段描繪的就是淨飯王入藍毗尼園,迎接初生釋迦的情景。在此段中,淨飯王懷抱嬰兒釋迦,神情威儀而自得,而娴雅靜淑地立于他右後的婦人就是摩耶夫人。


送子天王圖曆史背景(被美術史家嚴重誤讀的傳世經典)2

《送子天王圖》第三段


  這位立于淨飯王左後的婦人是否是釋迦姨母大愛道?答案是否定的。因為大愛道隻是釋迦太子的姨母和乳母,并沒封後,不可能佩帶鳳冠與淨飯王同行、享受王後之尊。由此也可反證,大阪本第三段描繪的不是淨飯王送子朝拜天王,而是“父王迎子”。依據佛祖身世,從畫面景象,這段描繪的婦人隻能是摩耶夫人。

  傳為吳道子作的大阪本《送子天王圖》,是題不符圖的。以佛經與畫作參照,它應命題為《釋迦降生像》。如果一定要以“送子”點題,這不是“送子天王”(淨飯王送釋迦朝拜天王),而是“天王送子”(諸天王作為護法護送釋迦降生人間)。而且,隻有以“天王送子”為題,才能合理诠釋畫中第三段摩耶夫人在場的情景。根據筆者的考辨,在大阪本中,第一段中的帝王形象和第二段中的神怪形象,應分别是大梵天和帝釋天,具體考釋須另文論述。

  需要指出的是,我撰寫《絕代畫師吳道子》(《光明日報》2015年9月11日)一文,就在沒有考辨的前提下直接援用了既有關于《送子天王圖》的通行成說。可見,治學不緻力于正本,就難免謬誤流傳。



送子天王圖曆史背景(被美術史家嚴重誤讀的傳世經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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