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1

上周寫了兩篇蕭紅，藍風老師跟我商讨了幾個問題，其中談到蕭紅的身世。

藍風老師認為，蕭紅的身世是個羅生門。蕭紅去世太早，不像張愛玲，自己就把身世寫得很清楚。蕭紅的身世都是同學、朋友、親人拼湊起來的，像個拼盤，充斥着種種矛盾之處。

我對此很認同。

幾乎所有蕭紅的傳記，都是引用親人、朋友對她的回憶。回憶有種種不準确之處，還有各自的立場、偏見、難言之隐，更讓這些回憶的真實性打折扣。

但是，這些拼湊在一起的回憶仍然給我們畫出了一條蕭紅的大緻清晰的人生路線。

關于蕭紅的父母，藍風認為，蕭紅是不是親生父母很成問題。這不是藍風一人的看法，而是長期以來，一直有種說法，蕭紅的父親非親父。

蕭紅小時候與母親姜玉蘭合影

我建議藍風老師寫寫他的看法，藍風老師謹慎地拒絕了。他說看的資料越多，越不敢下筆。

這我十分理解，以我之經驗，浮光掠影了解點皮毛時膽子最大，敢說敢寫。完全不懂時，無從落筆，而看的資料越多，掌握的信息越多，越會感覺事情之複雜，人性之複雜，越會想，這個信息來源是否準确，這樣下結義是否倉促？

藍風老師雖然拒絕了，我覺得這個話題比較有意思，在此我想談談我的一點看法。

０２

之所以有人認為蕭紅父親并非親父，原因是蕭紅與父親張廷舉惡劣的父女關系。

蕭紅從有記憶起，父親就沒給過她溫暖，經常為一點小事怒罵她。蕭紅逃婚出走以後，父親對她更是仇恨，蕭紅在哈爾濱落魄無依時，曾經在街頭父女相遇，父親冷漠地走過，仿佛不曾有過這個女兒。蕭紅孤獨地死在香港，有人把這個消息告訴張廷舉，張廷舉聽了無動于衷。

這實在太不像一位父親的正常心理。

蕭軍在《蕭紅書簡輯存注釋錄》中提出一種說法，他認為蕭紅生父可能是個貧雇農，張廷舉害死蕭紅生父，蕭紅母親來到張家，蕭紅姐弟都是她帶來。

這個說法非常驚悚，然而并非空穴來風，這是蕭紅弟弟張秀珂親口告訴蕭軍，他與姐姐蕭紅可能非親父。張秀珂因為姐姐的緣故，與蕭軍保持着良好關系，建國以後，兩個仍然時有來往

張秀珂為什麼會這麼懷疑呢？

首先也是因為張廷舉對蕭紅姐弟的惡劣态度。蕭紅母親去世後不久，父親續娶梁亞蘭為妻。張秀珂跟家中的老廚子一起睡，被子又髒又舊，“布衾多年冷似鐵”，身上爬滿虱子。

其次是，張廚子跟張秀珂感歎：“苦命的孩兒啊，沒有了親媽，爹也不是親的。”

廚子經年住在張家，對張家的内幕了解得清楚。他跟張秀珂說，張秀珂不是親爹，張秀珂應該就不是親爹。

０３

但我認為廚子的說法很成問題。

倒不是廚子撒謊，而是張秀珂有可能記憶有誤。張家祖籍山東聊天，祖上闖關東去了東北。在山東很多地方，有句俗語“有了後娘，就有後爹”。

意思是，一個死了親媽的孩子，隻要爹娶了後娘，慢慢地，爹就會受後娘影響，對前妻生的孩子不那麼親了，不像親爹，而像後爹了。

我不知道在東北有無這樣的諺語，我懷疑廚子的話就是這意思：你親媽死了，你爹娶了後媽，也不像親爹了。并非說蕭紅姐弟真的不是親爹。

小孩子往往弄不懂話外之意，單從字面上理解。

我小時候，大人經常哄騙小孩子們取樂，跟那孩子說，他爹娘不是親的，他是從南坡裡撿來的。孩子似信不信，他們就啟發道：你是親娘，你娘怎麼會打你？你就不是親的。

有些孩子會信以為真，哭着要離家出走去找親娘。

我想廚子并非哄騙蕭紅弟弟取樂，而是同情這個因為失去母親而缺少照料的孩子。

這猜測是否有道理？我也說不準，隻是做一種參考吧。

０４

從我個人來說，我認為蕭紅應該是親生父母。

蕭紅母親姜玉蘭是個大财主之女，姜家有二百二十晌地（一垧十五畝），姜玉蘭之父姜文選是個有名的私塾先生，曾經當選省議員。這個身份，讓姜玉蘭不可能嫁給一個貧雇農或是與一個貧雇農私通生兩個孩子。

會不會是張廷舉霸占了一個佃農之妻，把佃農之妻生的女兒寄到妻子姜玉蘭名下？這可能不大可能。

張廷舉十二歲過繼給堂伯父張維祯為子，一直在外讀書。從師範學堂畢業以後在外縣教書，不久就結了婚，基本沒時間霸占佃農之妻。

何況，他霸占佃農之妻，姜家也不會答應。

建國以後，當地文化部門，蕭紅的研究者，做了大量調查，不論張家、姜家的親戚，還是張家的佃戶、鄰居，都沒人聽說蕭紅不是親父。

蕭紅的同學說過一件事。蕭紅小學畢業時，她父親作為當地教育部門的領導參加畢業典禮。蕭紅的同學竊竊私語，說蕭紅鼻子像她父親，嘴巴像她父親。

從蕭紅父女留下的照片來看，我覺得，蕭紅的眼睛最像她父親，神情上也有幾分相似。

以上并非結論，隻是我自己的一點看法。

作者：

葉荷淇，喜歡文史，愛好八卦，關注女性與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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