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在閑暇之餘去了趟植物園,發現荷塘裡有已經枯敗了的荷。以前從未注意過凋零的荷花,隻記得: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這是贊美夏日荷花初綻放時的風姿綽約,但是鮮有人會為了一池殘荷黯然神傷。
一位法國女作家曾寫道:“比起你年輕時的美麗,我更愛你現在飽受摧殘的容顔。”也許就是枯荷這種歲月流淌過的痕迹才能永恒,寵辱不驚。
淅淅瀝瀝的春雨敲打在枯萎的荷葉,蓮藕幹莖上,不吵,隻是輕涼,錯落有緻,倥倥作響,有如哀曲撥弄心弦,勾勒漣漪與回憶。
轉眼再看去,折斷的荷莖沒于水中,留在水面上的盡是風骨。再放眼望去,一幅水墨丹青出落得恰到妙處。
還記得《紅樓夢》裡賈母帶着劉姥姥大宴大觀園那一回,在園裡坐了一次船,看到了池中的枯荷,寶玉道:“這些破荷葉可恨,怎麼還不叫人來拔去。”寶钗笑道:“今年這幾日,何曾饒的這園子閑了一閑,天天逛,那裡還有叫人來收拾的工夫。”林黛玉道:“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隻喜歡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你們又不留殘荷了。”寶玉道:“果然好句,以後咱們别叫拔去了。”
黛玉一生漂泊凄涼,心無定所,偏愛李商隐的這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其原作當如下:
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
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
----唐·李商隐
殘荷與枯荷,兩者誰好,不得而知。各有意境才是真,殘荷是指尚有花朵殘餘,葉子尚有綠色,而枯荷則是完全枯萎,連同花、莖、葉低折萎縮變色。
細想殘荷,7月到8月的季節中,亭亭玉立的荷花中夾雜着塌陷的花朵,歪七扭八,卻依然明麗,花瓣被水珠包裹,煙雨行舟中遇見,甚是潋滟。
9月到次年2月的枯荷又是另一番風景,自從莖葉低折萎縮變色後,一直消沉,但立于水面之上的又透出铮铮傲骨的韻味,整個冬天亦是如此。
秋天本就凄然,初見枯荷便心生憐惜,湖光木色倒映在枯荷中,赭色、靛色,赤色各色各成韻味。
古時人庭園池子裡總會栽些荷花,四季風景各不相同,取隻凳子,坐在池邊,晴時看斑斓,雨時看朦胧,風時看清香,靜時看傲骨。
現在的人們,怕是隻能通過園林這門藝術才能體會到這番情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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