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昨夜長風
一輛電車在鐵軌上行駛。
在電車行進的方向上,有5個人被綁在了軌道上,無法動彈,電車即将壓過他們的身體。
你身邊有個胖子,你可以把胖子推下去,堵住軌道,胖子被壓死了,其他5個人得救了。
請問,這時你會怎麼做?
什麼都不做,讓電車壓死這5個人;還是把胖子推下去,救5人。
有人會說,這有什麼難的。
5>1,如果隻能救一邊,當然救5個人這一邊啊!
電車問題有很多衍生版。
一個醫生在半夜接到5個出了車禍的傷者,他們必須馬上移植心髒、肺、肝、腎等重要器官,否則必死無疑。
這個時候,醫生在醫院角落看到一個喝得爛醉如泥的醉漢,一個念頭在醫生心裡升起:把醉漢的器官移植給其他5個人…
請問你是醫生,你該怎麼做?
一個歹徒綁架了全村村民,歹徒說隻要村民能夠殺了一個無辜的小女孩,就放了全村。
你是村民,你該怎麼做?
這些都是典型的“功利”的計算。
功利主義計算,計算的不是個人利益得失,是群體利益最大化。
5條人命,相對于1條人命,就是群體利益最大化,就是“greater good”。
反駁功利計算,很多人給出了理由。
第一,價值是主觀的,跨人際關系的價值是不能計算的。
比如這個胖子全球最厲害的物理學家,是一個孕婦,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天才少年呢?
而綁在軌道上的5個人可能是罪惡累累的壞蛋,或者是年齡很大,重病纏身的老人呢?
再比如,假如你我倆人月薪都是1萬元。
我去跟老闆争取,把你的薪水調整到5000元,把我的調整到2萬。
這樣我倆加起來就是兩萬五了,我倆的整體利益大于過去的兩萬月薪了換做是你,你會同意嗎?
第二,電車問題是個典型的思維陷阱,他強行把人置于一個必須犧牲一部分人,來挽救另一部分人境地。
為什麼會有這麼傻的問題?
人與人之間,明明是相互分工合作,互惠互利的關系,何至于成為了彼此的對立面?我們為什麼要被捆在這個軌道上呢?
我們真正應該追責的是,誰把5個人強行捆在軌道上不能動彈,他才是罪魁禍首,始作俑者。
把真正的壞蛋制止了,問題才是解決了,否則的話,還有更多的胖子和更多的5個人等着你來“抉擇”。
選擇毫不猶豫把胖子推下去的人,他們的潛意識裡面,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社會工程師”,掌握生殺予奪大權,揮斥方遒,下一盤大棋。
再不濟他也是被綁在軌道上的那5個人,犧牲胖子來救自己,又有何不可?
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的是,自己有一天也會是那個“胖子”,現實報來的很快的。
比自己成為胖子更可悲的是,即使你心甘情願成為那個“代價”,你也救不了5個人,實際的情況是為了救5人,需要殺50人,甚至500人…
有人不信那個邪,覺得别人成為“代價”隻是運氣不好,自己是“天之驕子”,絕對不會成為“代價”。
來說說,為什麼“功利計算”之下,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是那個“胖子”。
功利計算最大的問題是:因為沒有确定的産權邊界,人們的預期是不穩定的。
著名經濟學家羅納德·科斯,有一個經典的功利計算案例。
他假設農夫的麥田和放牛人的牛比鄰而居,牛會時不時沖過去吃掉隔壁的小麥。
那是否應該禁止放牛人在農田邊上放牛呢?
而且,放牛人要賠償農夫嗎?
科斯不這麼認為,他說沒有确定不移的産權邊界,人與人之間的傷害都是相互的。
讓牛吃小麥,是牛在傷害小麥;但如果不讓牛吃小麥,則是小麥在傷害牛了。
到底是誰在侵權,誰在受害,科斯認為這取決于社會總成本。
而法官要根據社會的總成本和整體利益來安排财産權邊界。
簡單講,科斯的觀點是:放牛人和農夫雙方,誰避免糾紛的成本低,那法官就判定是誰的責任。
比如,牛肉市場價格高昂,而小麥市場價格便宜,那麼如果把放牛人和小麥主人看作一家子算賬,就應該讓牛吃小麥。
因為這樣安排的總收益最大。
稀缺的資源必須放在最有價值的用途上。
假如真的按照科斯的觀點來運作,那麼法官的判決将變得朝令夕改,同時讓财産權的界定變得模糊不清。
因為成本和市價是不斷在變化的。
今天牛肉價格高,養牛的收益大于種植小麥的收益。
根據科斯的說法,牛吃了小麥,是小麥主人的責任。
但是假如明天發生旱災,導緻糧食價格高漲,而牛肉價格下跌呢?
根據科斯的說法,由于現在種植小麥的收益高過了養牛的收益。
因此,牛吃小麥,侵權人變成了放牛人。
随着價格波動,侵權人變成了受害人,而受害人卻又變成了侵權人。
法官的判決每時每刻都會跟着市價而改變。
這意味着什麼呢?
意味着世界将不存在穩定的财産權預期。
有恒産者才有恒心,這句話的意思是人們隻有對預期穩定,才能降低時間偏好,進行投資生産。
同等條件下,人們總是傾向于即時滿足,而非延遲滿足。
就是我們說的“雙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希望上午吃到4個蘋果,下午吃到3個蘋果,好于上午吃到3個蘋果,下午吃到4個蘋果。
人們對當前财貨的估值總是會高于對未來财貨的估值,二者的比率就是時間偏好。
但是,人的時間偏好越高,越傾向于即時滿足,今朝有酒今朝醉。
而文明(财富增值)的發展,又要求人們拉長生産結構,從而增加未來财貨的産出。
這就必然要求人們降低時間偏好——即節約消費、增加儲蓄和面向未來生産的投資。
反之,預期未來收益會增加,人們才會節約、儲蓄和投資,時間偏好才會降低。
每個人,每個階段,時間偏好都不一樣。
但是總體上來說,要增加投資與财富,就要求人們對未來的收益有一個穩定、樂觀的預測,需要對财産進行保護。
比如一塊田地,今天是你的,明天不是你的,那麼你還能精耕細作嗎?
比如你今天披星戴月,廢寝忘食加班,得到了3000元的加班費;明天因為你家庭比較富裕,命令你捐出來給一個好吃懶做的同事,那麼你還會腳踏實地工作嗎?還是會選擇躺平?
比如一項必須延續3-5年的産業,一項長遠的幾十年的投資,如果今天被捧在天上,明天被踩到腳底狠狠蹂躏,那麼你還會去投入嗎?
随時會變的,随時可以收回的“承諾”,那不是利好,那是催命符啊!
沒有穩定的預期,就無法進行迂回生産,進行深層次經濟活動。
人類将永遠停留在打死幾隻獵物,摘下幾個果子,滿足短時間的生存果腹所需。
沒有資本的積累,人類将和古人一樣,日日勞作不得息,朝不保夕,陷入普遍的貧困。
所以你最終,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會是那個“胖子”。
因為沒有穩定的預期,沒有私有産權保護,迎來的必定是普遍的貧困,無人可以幸免。
回到開頭,歹徒用全村人的命要挾,要求村民殺掉一個無辜的小女孩,怎麼辦?
你如果照做了,那麼他會接着命令殺掉無辜的第二個、第三個…直到全村人。
你真正應該做的是,聯合起來制止歹徒。
倫理與功利,本身就是一個硬币的正反兩面。
三年前,你怎麼對待武漢人,今天你怎麼對待上海人,決定你今後的結局。
永遠也不要癡心妄想下大棋,你隻是那個胖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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