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轼谪居黃州期間,一共創作了兩首《念奴嬌》詞,《赤壁懷古》無疑是蘇詞中最為脍炙人口的傑作。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嬌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詞的一開始,就為所有人展現了一幅波瀾壯闊的畫卷:長江水、赤壁石、曆史風雲人物逐一奔入眼底,立即喚起了所有人的思古幽情;亂、穿、驚、拍、卷,看似在大刀闊斧描摹長江水狂瀾奔騰的駭人聲勢,其實是在極寫曆史之波詭雲谲;不由使人對驚心動魄的赤壁古戰場心生向往之情,一句“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明白無誤的告訴讀者,此赤壁非彼赤壁。
(據考證,赤壁戰場位于湖北蒲圻縣三十六公裡之長江南岸處。蘇轼貶谪黃州,所遊的赤壁位于黃岡縣城西門外,原名赤鼻,也稱作赤鼻矶。清人朱日浚有詩道“赤壁何須問出處,東坡本是借山川”。)蘇轼揣着聰明裝糊塗,根本就是為了一吐思古之幽情的。
詞的下半阙,重點描述了周郎指揮兵馬大破曹軍時候,還是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的年紀。“小嬌初嫁了”更是泛泛之言,不必當真去考證小嬌是什麼時候嫁的周郎。這樣寫,隻是為了讓周郎年少英雄的形象更加血肉豐滿而已。“故國神遊”人,後人先入為主的認為,既然寫的是赤壁懷古,神遊人自然是蘇轼了;另有人則認為神遊者其實是周郎。
筆者認為二者都有道理,身不能至,卻心向往之的蘇轼,神遊的是蒲圻赤壁古戰場; 早已殒身的周郎神遊的是黃岡赤壁,因為這裡有蘇轼這個“自遠方來”的知音。“笑我”的人,既是蘇轼,也是周郎。周郎笑的是蘇轼多情,這種多情是寄情山水的情;蘇轼的自嘲則是笑自己華發早生,年紀一大把,卻功業未遂。而周郎建功立業卻是在“雄發英姿”的年紀。
以周瑜的年輕得志與自己老大一事無成,做一種鮮明的反襯,從而更加突出了詞人在理想與現實矛盾中所産生的深沉慨歎。
就在所有人以為蘇轼如此一比較,一定會黯然神傷時候,蘇轼卻筆鋒一轉,寫出了“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的神來之筆。和永恒的江水、江月相比,短暫的榮辱得失又算得了什麼?《念奴嬌-赤壁懷古》可以參照蘇轼的前後《赤壁賦》閱讀,在黃州谪居的幾年中,奔五的蘇轼已有“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的喟歎。
歲月是把殺豬刀,當年雄發英姿揮斥方遒的周郎,而今安在哉?風雲一時的曆史人物,最終也隻能是湮沒在歲月的長河中!
詞的第一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是該詞的總起,也是全詞内容的總概括。它高屋建瓴,道出了江山如畫、英雄功業與物是人非的感慨。婉轉地有安慰自己:英雄尚且如此,何況凡夫俗子呢。與末句的“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遙相呼應,詞中抒發的人生感歎,不僅見于始末,而且貫穿全篇。
“人生如夢”包含了蘇轼的多少無奈?其中既有他的感慨,更多的則是表示其堅持理想、對虛名不萦懷的曠達态度。“一樽還酹江月”則表達了他并未被貧困擊倒,這樣講不過是借酒澆胸中塊壘,與江月為侶的孤獨落寂而已。
蘇轼人生如夢之歎,雖有其消極的一面,但仍有執着于理想、不甘沉淪的一面。元豐四年冬,當他得知宋軍在西北大捷的消息後,抑制不住心底的興奮,在《謝陳季常惠一揞巾》詩中,坦露心曲:“臂弓腰箭何時去?直上陰山取可汗”。身處江湖之遠,蘇轼仍時刻關注着軍國重事,這種強烈的愛國情懷,正是蘇轼寫作這首《念奴嬌-赤壁懷古》的深厚基礎。
因此,蘇轼詞中雖有消極的感歎,但仍難掩其胸臆間激蕩的豪情,讀後具有使人熱血沸騰、感奮向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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