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藝術是祖國戲曲藝園中既古老又豔麗奪目的一朵奇葩,秦人愛之謂曰“老樹新花”。這朵紅花在其生長綻放的曆史長河中,打擊樂藝術完全融入其中,并成為不可或缺的,甚而是舞台表演藝術中的“權威”與主導者。現就打擊樂在秦腔戲曲中的應用及其規律性問題,談一談個人的一點淺見。
一、打擊樂應用的廣泛性
世界何其大,舞台又何其小,中國戲曲藝術卻将這大千世界中的萬事萬物濃縮在小小的舞台裡,使大千世界變小了,小小舞台變大了。而打擊樂以自身獨具的藝術功能和豐富的表現力,活靈活現并有聲有色地馳騁穿梭在這個舞台上。
打擊樂作為一種聽覺藝術,憑借着特有的藝術功能,在戲曲舞台上得到廣泛普遍的應用。它不僅是簡單響器的鋪墊,而且深深地融彙在戲曲藝術的機體内,自始至終活躍在舞台藝術的方方面面,不論在劇前劇中,劇間劇後,還是幕啟幕落,場前場後,大家都可以感覺到它的存在,聽到它的聲音,受到它的啟迪、感染和鼓舞。它在戲曲舞台上可以說是“無處不有處處有,無時不有時時有”。我們如果把戲曲舞台上各種藝術門類,如劇情(劇本文學)、表導演、唱腔、音樂(管弦樂)、舞台美術等所展現的情節、片段、聲腔、曲調、畫面、句逗、章節等比做是一顆顆五顔六色閃爍耀目的夜明珠,那麼打擊樂就是串聯珠粒的“金絲線”。設想,如果沒有了這條“金絲線”的串連,一顆顆閃爍奪目的珠粒就會散落在舞台大盤中,可能就變了味,變成了話劇、歌劇、舞劇和雜技了。中國戲曲美學家陳幼韓先生說:在戲曲表演藝術中管弦樂主要起着血脈作用,而打擊樂才是骨幹。要使形象樹立起來的最終權威,還是打擊樂。它是整個戲曲舞台表演藝術的“主心骨”(擇自《戲曲表演美學探索》)。陳先生把戲曲打擊樂地位評價得如此之高,對它在舞台表演藝術中的應用評述得如此透徹,從戲曲美學觀點的高度作了精辟的诠釋。可見,打擊樂在戲曲舞台上普遍廣泛地應用,且又古今不衰,正是因為它有着強大的生命力。
二、藝術表現手法的多樣性
在戲曲舞台上直接面對觀衆表演的主角是演員,即千人千面的社會人物,而戲曲藝術将其綜合成生、旦、淨、醜四個行當。他們在舞台上的一切活動又歸為“四功”(唱、念、做、打)“五法”(手、眼、身、法、步)。打擊樂在服務演員———即生旦淨醜之“四功五法”中,手法多樣,自有妙招高招。唱有起唱、墊唱、收唱的鼓點(即闆頭鑼鼓),念有伴念的打法(即起詩墊白的鑼鼓),做有伴做的銅器(即身段動作鑼鼓),打有伴打的套路(即武戲對戰場鑼鼓)。至于演員在台上身、手、臉、腿的一招一式,一舉一動、一搖一擺、一起一坐、一走一跳、一指一看、一行一站、一呼一叫、一哭一笑、一驚一詐、一懼一怒等細微的表情動作,打擊樂都有相應的鑼鼓點伴奏,如“大一錘”、“小一鑼”、“冷錘”、“啞錘”、“兩錘”、“三錘”、“大三眼”、“小三鑼”等。各種人物的上下場,進出門,行禮就坐,走過場,跑圓場,單人或多人群體亮相,爬山越野,涉水行舟,風雪夜奔等表演動作,打擊樂也各有各的伴奏鑼鼓點。有許多表演身段已形成了程式化的套路,打擊樂也随之形成了相應套路,比如“起霸”有“起霸鑼鼓”,“抖馬”有“抖馬銅器”,“走邊”有“走邊鼓點”,“搜門”有“搜門打法”。即就是舞台上出現飛禽走獸,龍、虎、鹿、鬼魂之非人類角色登場表演,打擊樂也配有“龍架子”、“虎架子”、“鹿架子”、“鬼架子”等鑼鼓套路伴奏。
除此之外,打擊樂還可以運用多種不同的器樂組合方式(管弦樂稱之為配器法),奏出不同的音響、音色效果,表現不同的人物性格、身份與情緒,制造濃淡各異的舞台氛圍。如:大銅器組合(鼓闆、鈎鑼、铙钹、鉸子、手鑼),小銅器組合(鼓闆、鈎鑼、鉸子、手鑼),小三件組合(鼓闆、鉸子、手鑼),鼓闆、手鑼組合(又名手鑼獨奏)等。在上述主奏樂器組合演奏時,還可以視情況加奏特殊效果樂器,如大銅器演奏時加奏音響宏亮粗犷的馬鑼,用來表現僧道、鬼神、走獸猛禽;加奏戰鼓,突顯戰鬥氣氛,若再加奏大鼓,則愈加強化表現兩軍厮殺的白熱化激烈氛圍。樂曲中加奏圪塔鑼,低音木魚,顯現濃重的古刹寺廟香煙缭繞的氛圍,哀樂中雲鑼、碰鈴奏響,頓添祭奠亡靈之悲情,歡曲中小京钗、碰鈴和高中音木魚輪番奏響,頓增歡快活潑的情緒。同時,打擊樂還可以表現自然景色,每當更鼓敲響,即現夜幕降臨,或是夜間幾更幾點,堂鼓咚隆咚隆的輕奏,表現塵土飛揚,或是飲水、敬酒,或是耀眼的日光;手鑼叮叮作響,即是扣響了門環聲;彎弓射箭,馬鑼一聲響,表現大雁中箭,或是火箭信号升空,或是傳遞信劄的翎箭飛向遠方;吊钗、堂鼓咚咚沙沙的奏響,水聲、雨聲、風聲和小舟在水面起伏搖晃的情景浮現眼前。這種象形、象聲和創意的表現手法,很是簡單明了,表現了先輩藝術家的聰明智慧。古人雲:“鐘鼓之聲,怒而擊之則武,憂而擊之則悲,喜而擊之而樂。其志變,其聲亦變。”
三、靈活善變的節奏性
戲曲打擊樂不同于管弦樂,它的主奏樂器沒有音律的高低,奏不出音樂的旋律,隻能打擊出特有的音響、音色。然而,因為它在音樂的節奏節拍方面十分的靈活善變,所以形成了自己獨有的音響、音色的節律。如果将舞台表演藝術比做海洋,打擊樂就如同魚兒那樣任意泳動,不論是長是短,是快是慢,是強是弱,或是漸緩漸急,漸弱漸強,或是強擊海浪,或是靜水漂浮,或是“抽刀斷水”打亂節律,散兵遊勇。總之,任其節奏千變萬化,打擊樂都可以應用如常,用自己特有的音響、音色和靈活善變的節奏節拍來伴奏表演,塑造形象,伴奏唱念做打,抒發喜怒哀樂。
打擊樂節奏的靈活善變性,少則可以一節(即二至三拍)成曲,多則可以八九節成譜,甚至可以任意延長時節,組合成幾十節和數百節的套路樂章。如表現激憤、喜悅情緒的“大一錘”、“小一鑼”,表現觀景、指物、驚愕、阻擋、拳打的“冷錘”、“擂錘”、“滾頭”、“鈎錘”,表現趟馬、逃跑、躊躇憤怨、兩軍對陣的“浪頭”、“望門”、“搜門”、“戰場”。還有在開戲前招徕觀衆,制造演出氣氛而演奏有章有法的“湖廣鑼”、“暴落錘”、“南瓜蔓”等開場鑼鼓曲。
打擊樂的許多鑼鼓譜速度的變化,如同一條松緊帶,可以根據需要随意拉長縮短,節奏變緩或加快。故而一首打擊樂譜可以用慢、中、快不同速度演奏,也可以有繁、簡、強、弱之不同力度和不同打法,當然萬變不離其“本”,這就是它的基本錘法和節律。比如“五錘”就有“大五錘”、“慢五錘”、“緊五錘”、“硬五錘”、“小五錘”等,“四錘”也有“慢四錘”、“四錘”、“硬四錘”、“小四錘”、“倒四錘”等。在伴奏六大闆式唱腔時,也有不同的闆頭鑼鼓和鼓闆、梆子的領奏章節、擊拍打眼的方法。如:慢闆闆式中表現平穩情緒和叙事抒情的“大踏闆”,唱前舞之蹈之的“二反踏闆”,表現緊張激憤情緒的“緊踏闆”、“三錘踏闆”,簡單利落起唱的“一錘安闆”、“一錘攔頭”。二六闆式表現抒情叙事,悲凄哭訴的“二六拉錘代闆”,表現穩重大氣的各種“二六大代闆”,表現輕快、活潑、愉悅的“十鑼、八鑼、七鑼、四鑼小代闆”,以及簡潔起唱的“搖闆”、“原闆”等。其他闆式代闆,二倒闆、墊闆、滾闆亦各有不同的闆頭鼓點,恕不贅述。
另外,還有隻用打擊樂伴奏的闆歌,又名數闆,俗稱說殼子。它是别具一格的說唱形式,其節拍有“整行整說”和“整行散說”之分,也是一種非常獨特而又具有強烈戲劇性的音樂形式。南路秦腔———南鄭縣漢調桄桄劇團就用這種闆歌形式(當地稱作“夥夥子”)排演出曆史劇《帝王珠》,在陝西省戲曲會演中獲獎。
總之,戲曲打擊樂不僅能夠打出劇中人物外在形體的動态與靜态,而且還能打出人物内在感情的喜怒哀樂,從而達到聲形并茂和聲情并茂,使聲、形、情通過觀衆的視覺直觀和聽覺直感,融洽成統一的觀感,享受到戲曲藝術之美。這正如馬淩元先生所說:“高水平的打擊樂藝術家,以爐火純青的技藝,巧妙地運用每一個鑼鼓點,并準确地配合劇中人物的外在形體之一舉一動,而且還能巧奪天工般打出人物的内在感情節奏。這正是我國戲曲打擊樂的高明之處。”(摘自《秦腔打擊樂》樂譜第1頁)
綜上所述,秦腔戲曲打擊樂應用的廣泛性,表現手法的多樣性,節奏節拍的可變性,是其戲曲舞台實踐和應用規律的三大特征。我們可以将其歸結為:聯綴藝術門類,創造舞台氛圍;服務生旦淨醜,塑造人物形象;領伴唱念做打,通用“四功五法”;打出内(在)外(在)節奏感,抒發喜怒哀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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