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均
明代戲劇家湯顯祖的著作《牡丹亭》是昆曲舞台上盛演不衰的經典戲碼之一,如今,這部誕生于400餘年前的傳奇迎來當代創作者的最新演繹。據媒體報道,由昆曲名家單雯、張軍攜手演繹的“2022上海大劇院版昆曲——重逢《牡丹亭》”于今年8月10日至14日在上海大劇院獻上世界首演,引發諸多戲迷的關注。
程硯秋和俞振飛拍的《牡丹亭》宣傳照(1937年)。
梅蘭芳演繹昆曲《牡丹亭》時的扮相。
《牡丹亭》。
《牡丹亭》劇照。 本版圖片均為資料圖
《牡丹亭》又名《還魂記》,講述了杜麗娘于夢中生情繼而病死還魂,和夢中的書生柳夢梅人鬼相戀,終于起死回生締結姻緣的故事。作為湯顯祖戲劇創作的最高成就,《牡丹亭》從誕生之初便受到昆曲界廣泛的喜愛,綿延至今,不僅成為各大昆曲劇團的保留劇目,甚至成為昆曲的代名詞。
《牡丹亭》為湯顯祖所撰《牡丹亭還魂記》之俗稱,言杜麗娘柳夢梅事,為中國文學史上最著名的傳奇之一。近些年來,國人常以湯顯祖與英國莎士比亞并稱,除二人都是逝世于同一年(1616年)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湯顯祖《牡丹亭》之影響,使得國人以湯氏為中國傳統戲劇之代表。而在半世紀前,國人大多以關漢卿與莎士比亞并驅,則是因彼時注意于《窦娥冤》之人民性,而現今或更關注文學性及人性,可見時代氛圍與主題之變化。
《牡丹亭》為文學經典譜系
沈德符《顧曲雜言》雲:“湯義仍《牡丹亭夢》一出,家傳戶誦,幾令《西廂》減價”,此斷語為《牡丹亭》評論之經典。一則确立了《牡丹亭》在戲曲史上之位置,即上續《西廂記》,下接《紅樓夢》之文學經典譜系;二則證實了《牡丹亭》彼時之影響,而确立後世評價《牡丹亭》之基調。
《牡丹亭》“題詞”雲:
天下女子有情,甯有如杜麗娘者乎!夢其人即病,病即彌連,至手畫形容傳于世而後死。死三年矣,複能溟莫中求得其所夢者而生。如麗娘者,乃可謂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必因薦枕而成親,待挂冠而為密者,皆形骸之論也。
傳杜太守事者,仿佛晉武都守李仲文、廣州守馮孝将兒女事。予稍為更而演之。至于杜守收考柳生,亦如漢睢陽王收考談生也。
嗟夫,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盡。自非通人,恒以理相格耳。第雲理之所必無,安知情之所必有邪!
此段文字乃是湯顯祖《牡丹亭》之題旨,即“情”與“理”之關系,在末代中後期的思想氛圍裡,湯顯祖之思想趨于“異端”,如師從于羅汝芳,受高僧達觀之影響,正是在這種争辯的語境裡,湯顯祖提出“情”之說,以對抗主流之理學。《牡丹亭》裡,杜麗娘生死之間的“三生之情”,恰是湯顯祖思想之塑造。此劇之藍本,并非“題詞”裡所言之事迹,而可能來自話本,如《杜麗娘記》。然此話本其實是普通的才子佳人類型,雖有生死之轉換,但并不勝奇。湯顯祖利用其架構,加以改寫,更增添其奇詭,從而造就一驚心動魄之傳奇。
《牡丹亭》最初并非為昆曲而作
《牡丹亭》大約于萬曆二十六年寫就,即開始流傳。湯顯祖本人就有“玉茗堂開春翠屏,新詞傳唱《牡丹亭》。傷心拍遍無人會,自掐檀痕教小伶。”其傳播,至少有三大特點:其一,改本甚多,如呂玉繩、馮夢龍、沈璟、臧晉叔等,一般以為湯顯祖之傳奇,長處在文辭,而短處在音律,常有不合律之處。因此,在著名的沈璟、湯顯祖之争裡,即有湯顯祖之語“彼惡知曲意哉!餘意所至,不妨拗斷天下人嗓子”。究其因,或許是因為湯顯祖之傳奇原非為昆曲所作,後世推測應是海鹽腔或宜黃腔,但随着昆曲影響的擴大,傳奇的昆曲化程度愈深,因此以昆曲之格律視之,就多有不合律之處了。
其二,《牡丹亭》的傳播,多是案頭與家班,而較少在公共演出場合,如酬神或商業演出,這一點從明清時期的折子戲選本或曲選可見之。
其三,閱讀《牡丹亭》之逸聞甚多,如俞二娘、商小玲之事,又如《吳吳山三婦合評牡丹亭》及《才子牡丹亭》,又如《療妒羹·題曲》裡的喬小青,都是耽讀《牡丹亭》之事例。連《紅樓夢》裡,也有林黛玉聽《驚夢》之“原來姹紫嫣紅”之曲而神迷之描寫。
湯顯祖之“臨川四夢”
近代以來,《牡丹亭》演出較多,如《遊園驚夢》,幾為昆曲之代名詞,尤其是2004年起,白先勇策劃青春版《牡丹亭》,後巡演全國及海外,推動了昆曲之普及,并改變了昆曲觀念。《牡丹亭》更是成為昆曲之代表了。如今國内七大昆劇院團,大多可演《牡丹亭》本戲,2012年底,在北京,甚至還上演了一部大師版《牡丹亭》和七個昆曲院團齊演《牡丹亭》,一時蔚為壯觀。各個昆劇院團都可演《牡丹亭》了,它的演出傳統與傳承,已成為現今昆曲傳統的一部分。
其他與《牡丹亭》有相似情形的傳奇,如湯顯祖的另四部傳奇《紫箫記》《紫钗記》《邯鄲記》《南柯記》,又如李開先《寶劍記》等,皆是昆曲出現前後時期的傳奇,本來最初并不用昆曲演唱。當昆曲流行後,其全本或某些折子,用昆曲敷演,并成為昆曲的重要劇目。
附言之,《紫箫記》為湯顯祖所作第一部傳奇,《紫钗記》為《紫箫記》之改寫,與《牡丹亭》《邯鄲記》《南柯記》合稱“玉茗堂四夢”或“臨川四夢”,王思任在《批點玉茗堂牡丹亭詞叙》裡評曰:“《邯鄲》,仙也。《南柯》,佛也。《紫钗》,俠也。《牡丹亭》,情也。”其實,《紫钗記》與《牡丹亭》之“俠”與“情”,在儒家之範圍,與《邯鄲記》之“仙”(呂洞賓度化盧生,盧生在夢中度過了作為人的一生。)、《南柯記》之“佛”(淳于棼至螞蟻國,以螞蟻之身經曆人的生命)構成了明代士大夫的基本的思想世界,即儒道佛之世界。(陳均)
來源: 海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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