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時候，最讓人驚恐的事兒除了做數學題，應當還有背文言文，尤其是那些長到令人窒息的文章，那會兒總是先不管這是什麼文章，隻先翻到最後，看看有沒有背誦全文這四個字，心情那叫一個忐忑。

有人在網上發起過你覺得最難背的文言文是哪一篇的投票，第一的果然是《離騷》，可以說是不負衆望了。

《離騷》的難點就在于它的年代太久遠了，所用文字過于生僻晦澀，通篇下來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個‘兮’字。

兩千兩百多年前的文章了，當年屈原遭遇苦難挫折，内心苦悶絕望，寫下了這首極長的、包含了諸多情感的抒情詩。

雖然全文早已忘記，但背過的那些印象深刻的句子，比如“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這兩句，真的是過再久也不會忘記。

賈誼的《過秦論》也不是蓋的，雖然文中沒有‘兮’字，但其實賈誼的時代和屈原相差不了多少，字詞也不好懂。不過《過秦論》是政論文，講話主要是說服對方，所以文字相對來說不會那麼講究華麗精巧。

而且《過秦論》也不是全文背誦，隻是節選，記得比較深的是開頭的“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當時覺得這句話蠻有氣勢，一連串下來倒也不難背。

莊子的《逍遙遊》也是高居難背榜首的，而且也不是很好懂。莊子向來被公認為是最腦洞大開的一位子，他在文中寫鲲、鵬，又寫蟬、小斑鸠、麻雀，背誦的時候不僅會被繞進去，而且你若是要從解釋入手也不容易。

那個時候的小年輕，又怎麼會理解莊子的這些哲學思想、人生深度，隻模糊地知道這表現了莊子對悠遊自得的向往，哪裡會明白什麼忘掉自己達到逍遙境界到底是怎麼個做法，精神自由和天人合一具體又是什麼。

莊子的《逍遙遊》是需要深入去剖析和思考的，那個時候隻是淺讀，不過這并不代表這沒必要，就像讀魯迅的文章，長大後就能明白了。

《逍遙遊》這篇不會忘記的句子當屬“北冥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和“扶搖而上者九萬裡”這兩個。

孟子的《魚我所欲也》也是不少人的噩夢。孟子主張性善論，強調正義、舍生取義，這篇又寫魚又寫熊掌的議論散文，其實也是在說明他的這種觀點。

這篇文難背就難背在比喻和排比的修辭手法，尤其是前面的“所欲也”出現得多，有些繞口——雖然現在再來看已經沒這麼覺得了。不過當時也真的給背暈了，印象最深的自然是“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前面四篇在時間點上都是公元前的，難度可想而知，公元後的文言文，起碼在字眼上沒有那麼生僻，不用全篇下來把讀音注釋得密密麻麻了。

諸葛亮的《出師表》在當年也是一大噩夢，主要是長。其實這種故事性的文很好理解，而且諸葛亮為了勸劉禅，遣詞用語都很質樸懇切，對文言文來說，最難的就是那些全篇辭藻華麗的，那樣的文章連看起來都費勁。

除了長之外，《出師表》的難點是四字句太多了，斷句背起來跟背成語似的，有不少人都說當初背的時候特别慢，現在能記住的，也就是開頭的那句“先帝創業半而中道崩殂”了。

說《出師表》四字句多，其實跟《阿房宮賦》比起來，它都不是事兒。《阿房宮賦》就是我們說的那種辭藻富麗的辭賦，語言特别精練，格式工整至極，氣勢雄健，确實和恢弘壯觀的天下第一宮很相配。

但難背也是真的，美麗的生僻字是真多，有人說當初被罰抄了十遍也沒背下來，簡直有毒。現在能記住的也就是“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這句了。

範仲淹的《嶽陽樓記》，這篇也是四個字的特别多，但它的四字相對來說好懂多了，而且字詞都很美，整篇文章就真的如水‘浩浩湯湯’一樣，氣勢連貫，背下來相對容易些。

當然這是現在的感悟，當初那一整篇的四個字簡直折騰人。不過說真的，在這篇散文裡學到很多優美的詞，它給人的記憶點也更多，基本上開個頭就能背下去，比如“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現在背起來真的很爽。

蘇轼的《前赤壁賦》也不是吃素的，一是長，二是以文為賦的形式，既有傳統賦體的那種特質，又有散文的筆法，着實不好背。

不過這篇賦真的很押韻，極富聲韻之美，名句也很多，比如“清風徐來，水波不興”、“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如今這樣回過頭看才發現，原來我們居然背過這麼多長篇大作，現在的腦子早已沒有當初的靈光，背不了這麼多了。

雖然那些散文辭賦又長又難背，但這些都是曆史大浪淘沙給我們的明珠，值得我們去背去了解。

其實大家都一樣的，當時隻顧想着背誦的難，等到後來長大了，再深入了解就會發現其中的真理，體會到古人帶給我們的思想和感悟。就像年少不懂魯迅，但長大後就會慢慢了解了。而在這理解的途中，你要先知道有這些人、這些文章和思想，這是一個漸進的鋪墊，也是身為中國人該了解的中華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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