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烈日炎炎,如果能有一片遮天蔽日的樹蔭,那便是乘涼的好去處。事實上,在古代,這是大多數人的消夏方式。比如,南北朝時期的史學家、文學家魏收,夏天坐在闆凳上,躲在樹蔭下讀書,随着日光的移動,樹蔭自然也随之移動,魏收也就跟着樹蔭移動讀書,由于精力集中,竟忘記了溽暑。
古代的文人墨客,還喜歡将這份盎然情趣入詩入畫。如今,通過欣賞這些“消夏”的古詩古畫,也能隔着千百年的時光感受到昔日的那份閑情逸緻。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有一幅宋代畫家(佚名)所作的《槐蔭消夏圖》,它描繪了一位文人在樹蔭下怡然自得的消夏情景。庭院中的一株槐樹,枝葉繁茂,濃蔭下,一人袒胸露懷,仰卧在涼榻上閉目養神,高高翹起的赤足更顯其超然灑脫、悠閑惬意。床頭立着一面屏風,上面繪有雪景寒林圖,與乘涼的氛圍很融洽,讓人頓有涼爽之感。在旁邊的幾案上,放着書卷、茶具等物件。可見在品茗清茶、閱覽書卷之後,一陣涼風襲來,這位文人頓覺困意,躺在涼榻上打盹。這幅作品人物刻畫細緻,設色古雅,行筆飄逸柔美,氣韻清新優雅,流露出一種沉靜、安逸的韻味。
《槐蔭消夏圖》 故宮博物院藏
觀此圖,很容易想到唐代詩人白居易《池上逐涼》一詩:“青苔地上消殘暑,綠樹陰前逐晚涼。輕屐單衫薄紗帽,淺池平岸庳藤床。”唐代詩人陸希聲的《陽羨雜詠十九首·綠雲亭》也有此意境:“六月清涼綠樹陰,小亭高卧滌煩襟。羲皇向上何人到,永日時時弄素琴。”
北宋詩人秦觀同樣鐘情于夏天樹木的濃密蔥綠,它能使人涼爽可心,他有詩曰:“芳菲歇去何須恨,夏木陰陰正可人。”
除了陰陰夏木,竹林也是避暑的好去處。明朝畫家仇英的《竹梧消夏圖》體現了另一種盛夏納涼的情趣。畫面遠處青山疊翠,起伏連綿;近處翠竹疏朗,山溪青青,潺潺而流。
竹林之中,有二人相對而坐,但見他們長髯拂胸,身穿寬袖長袍,仙風道骨,正侃侃而談。飄逸的人物和幽靜的環境融為一體,早已忘記了炎熱,猶如置身于清涼仙境。山溪之畔,一株梧桐樹挺拔參天,郁郁蔥蔥,樹蔭下,一座涼亭屹立于溪水之上,亭閣三面通透,一面為山水畫照壁。亭中幾案上擺放着書卷,一人坐于凳上,手持羽扇,輕搖納涼,若有所思,好像在構思詩文辭賦。整幅畫色彩鮮豔,結構嚴謹,融山水、亭閣、林木于一體。在炎炎夏日,隔着畫布,人們似乎也能聽見松濤陣陣,還有涓涓流水的輕快之聲。
仇英《竹梧消夏圖》 武漢市博物館藏
如果說要給這幅畫配上詩歌,那一定是唐代詩人王維的《竹裡館》:“獨坐幽篁裡,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王維當時在藍田建有辋川别墅,那裡林木茂密,山澗淙淙,館舍、房屋散布其間,每到夏季,山風習習,涼爽怡人,王維和文友們在此度夏避暑,垂釣飲酒,談論詩文,過着悠閑自在的隐居生活。
宋朝詩人楊萬裡,則喜歡在皎潔的月光之下,伴着清輝孤影,來到搖曳的竹林中,聽夏夜裡悅耳的蟲鳴,此時夜深氣清,詩意也湧上心頭,他寫下了一首《夏夜追涼》詩:“夜熱依然午熱同,開門小立月明中。竹深樹密蟲鳴處,時有微涼不是風。”
河岸、池塘邊也是古人乘涼的好去處。宋代宮廷畫家蘇漢臣的《荷塘消夏圖》就描繪了在荷塘邊納涼的美女。畫中的荷塘碧水漣漪,荷葉田田;岸邊垂柳依依,枝條拂弄水面,景色宜人。兩位仕女衣着素雅,憑欄觀荷,一陣輕風拂過水面,頓時變得十分涼爽,并且伴着荷香,令人心曠神怡。
北宋詩人秦觀除了在樹蔭下,也在河岸邊找到一個絕離煩熱的避暑方式:在荷塘邊,安一張胡床。他斜躺在床上,盡情領略納涼的悠閑自在。聽着船上的笛聲在水面萦繞起伏,聞着盛開的蓮花在風中飄着幽香,他不由地寫下了《納涼》一詩:“攜扙來追柳外涼,畫橋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參差起,風定池蓮自在香。”
當然,陰涼也好,河邊也好,都是消夏的物質層面。對于文人墨客來說,消夏還需上升到精神層面,那就是古人常說“心靜自然涼”。“心靜自然涼”後來逐漸演化成一種人生境界。白居易有《苦熱題恒寂師禅室》詩曰:“人人避暑走如狂,獨有禅師不出房。可是禅房無熱到,但能心靜即身涼。”他在另一首《消暑》詩中,幽默調侃地說:“何以消煩暑,端居一院中。眼前無長物,窗下有清風。散熱由心靜,涼生為室空。此時身自保,難更與人同。”意思是隻要你在院子裡坐着,心無雜念,靜下心來,你就會感覺窗子有涼爽的清風徐徐吹來,涼爽無比。
北宋詩人梅堯臣對心靜自然涼又有另一番感受。他在《中伏日陪二通判妙覺寺避暑》一詩中寫道:“绀宇迎涼日,方床禦绤衣。清淡停玉麈,雅曲弄金徽。高樹秋聲早,長廊暑氣微。不須河朔飲,煮茗自忘歸。”意思是說,盡管是熱浪翻滾的中伏時節,在清幽寂靜的佛寺,因為沒有俗世間雜念的羁絆,涼爽氣息迎面而來,不必到北方酣飲避暑,在寺廟裡品上一杯清茗就能樂而忘返。
元 倪瓒 《涼亭消夏圖》
來源:北京晚報·五色土
作者:鄭學富
監制:尹文勝
編輯:楊萌
流程編輯:吳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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