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天雅
責編 | 陳沉沉
關于女性權益,我們終于看到了一些好消息:
殘害婦女兒童等犯罪當判死刑的判死刑△
懷孕女子被辭退,上訴公司獲賠△
而在這之前,惡性新聞持續發酵,令人窒息——
婦女被拐賣,淪為生育工具,遭受精神、軀體虐待……
看着一系列觸目驚心的文字、圖片,我的内心五味雜陳。
從中受到殘害的,難道僅僅是女性嗎?
不,遠遠不止。
我敢斷言,
在一個女性不被尊重的社會裡,傷害無人能幸免。
這個問題,在一些思想閉塞的地區,尤為重要。
我們來看A女士的故事。
被無視的女兒
40歲的A女士,從小命運坎坷。
成長在一個女性嚴重被輕視的地區,在當地觀念裡,女娃一文不值。
A一出生,父親就把她賣給一戶人家;3歲時,養父母嫌她吵鬧又送了回來。
當時父母忙着備孕生兒子,對她不理不睬,毫不關心。
A到6歲時,弟弟出生了。
那一刻,A開始真切地體會到,什麼叫做「男女有别」。
弟弟隻要一哭,大家都會争先恐後地圍過去;
弟弟有一堆好玩的、好吃的,她什麼也沒有。
除此之外,她還要負責給弟弟換、洗尿褲等……
為了回避内心的失落,A常常以學習的名義躲進房間,眼不見為淨。
也因此,她的成績非常好。
而這,也成了她跟弟弟抗衡的唯一資本。
因為當她把第一名的成績單、獎狀拿回家時,媽媽的目光多多少少會從弟弟身上挪開,轉而看她一眼,或給她些許獎勵。
後來,A大學畢業後留校任教,學術貢獻突出,不到7年便被提拔為副院長。
但弟弟卻截然相反,學習成績非常差,連初中都念不下去,隻能辍學打工。
重男輕女之下,類似這樣「姐姐強弟弟弱」的真實故事,非常非常多,甚至已經成為了一個固有的關系模型。
也許有人會說,那些像A一樣的女孩,在重男輕女逆境之下,還能頑強茁壯地成長,應該很了不起吧!
但遺憾的是,這并不是A人生的全貌。
30歲時,她生下兒子。
令她崩潰的是,作為一名母親,她沒有母乳。
與此同時,兒子也不親她,别人抱都好好的,一到她懷裡就鬧個不停。
加上産後抑郁影響,A常常不自覺冒出一些可怕的念頭——想抱着兒子從陽台一躍而下。
經朋友建議,她來到心理醫院尋求幫助。
愛不了孩子的母親
面對心理醫生,A憤怒地控訴兒子:
孕期被他在肚子裡折騰得死去活來;
好不容易生出來,又不認我這個媽;
我真後悔生下他,早知道流産算了!
當時,醫生問了她一句:
“你愛你的兒子嗎?”
她愣了一下,馬上回答說:
“他天天折磨我,憑什麼要我愛他?”
很多母親面對孩子,都會有一種本能的、無條件的愛,會涵容孩子的哭鬧與攻擊。
但A面對兒子,似乎隻有嫌棄、憤怒與憎恨。
她不想成為母親,也不愛自己的孩子。
這種現象,就是典型的 母性功能缺失。
在一些童年缺愛的女性身上,尤為常見。
英國心理學家溫尼科特,一生跟蹤研究過6萬對母嬰關系。
他說:
“足夠好的媽媽,在嬰兒初期,有一種特質叫「原始母愛貫注」。”
有這種特質的母親,會對孩子的需求非常敏感,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能直接感受到孩子的感受,并及時回應孩子。
“我看見你了,這個世界歡迎你。”
對嬰兒而言,在一次次被看見、被回應的過程中,Ta會不斷感知到媽媽的愛,并将它帶入心中,獲得被滿足感,甚至是存在感。
于是,在「被愛」中,Ta也學會了「愛人」。
相反,如果嬰兒的感受沒有被看見,得不到回應,Ta就感受不到存在感。
這時,Ta就會徹底陷入恐慌,拼命尋找母親的目光,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A就是如此。
由于是女娃,她一出生就備受忽視、嫌棄。
弟弟一出生就可以獲得的關注,她卻需要拼盡全力“打敗”弟弟,才能分到小小的一杯羹。
從而也就理解了:為什麼A身上的母性功能會缺失。
因為:
從未獲得過「原始母愛貫注」的她,
在心理上更像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而不是一名成熟的母親。
圍繞男性發展“假自我”
A的經曆,像一面被放大的鏡子,映照着許多女性成長的影子。
我們也許沒有這麼悲慘的童年,但多半有過類似的情感體驗:
因為是女性,經常被外界有意無意地忽視、貶低,甚至剝削。
比如在成長中遭受到的區别對待——
哥哥弟弟總能獲得更多的關注,擁有更多的特權。
亦或在職場中遭受的不公待遇——
因為你可能要生小孩休産假,所以把機會給男性。
除此以外,還有各種以“關心”為名的隐形攻擊:
别太拼命了,你終究比不過男人;
一把年紀還不結婚,小心沒人要;
離婚對男人沒什麼,你就掉價了……
類似上述的種種現象,都給女性傳達一種感覺:
你的女性身份不如男性。
為了在這般艱難處境中生存,女性往往會通過2個路徑發展自己。
其一:超越男性。
她們堅強果敢地追求成功,最終成為了學院女博士或職場花木蘭,給父母帶來驕傲和自豪的資本。
“看,我們家女兒比你們家兒子強!”
其二:讨好男性。
她們按照男性喜歡的樣子去塑造自己的外貌和性格,會撒嬌發嗲。
她們不期待事業有成,卻期待着早日嫁個好夫婿,飛上枝頭變鳳凰。
悲哀的是,這2種路徑,均與一個人正常的心智化發展背道而馳。
心智化是指:以“我”為中心,去感受、去觀察、去反饋,助“我”成長。
如果一個女性,始終圍繞着「男性」去競争、去讨好,才能獲得價值感和存在感。
那麼可以說,這個女性她本身并沒有自我價值。
在這樣氛圍下成長起來的女性,多半是一個「假性自體」——
表面上應有盡有,風光無限,但内在卻極度匮乏,孱弱無力。
因為:
她天然的女性身份,始終不被看見,不被認可;
她内心的自我部分,始終不被滋養,無法成長。
代代相傳的匮乏
當然,「假性自體」也有功能,它能幫助女性更好地适應社會。
然而就像前面所說的,假性自體之下的女性,内在自我從未獲得滋養,依然停留在嬰兒時期。
也由此,真正成為母親後,她們常常會不自覺地走向2個極端。
其一:循環傷害。
即:将自己從小不被愛的經曆,原封不動地複制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就像A一樣。
她出生的時候,從未獲得來自父母的關注,體驗不到愛的聯結。
當她的孩子出生,同樣感受不到來自媽媽的愛。
在這個過程中,A不自覺地傷害着孩子,孩子也不自覺地重複着媽媽當初的命運。
親子關系陷入惡性循環。
其二:過度補償。
即:将自己從小到大的種種缺失,加倍地補償給自己的孩子。
一個從小吃不飽穿不暖的母親A,拼命把食物塞進孩子嘴裡;
一個從小喪失讀書機會的母親B,拼命給孩子報各種補習班;
一個從小缺乏陪伴的母親C,天天跟着孩子,一刻也離不開……
她們形态萬千,方式各異。
但無一例外的,她們都是在利用孩子去填補自己内在的匮乏。
無形中,就會削弱孩子的自主性,剝奪孩子獨立成長的意願。
逐漸地,孩子便成了一個“工具”,不再是一個人。
由此可見,
在一個女性被嚴重輕視的家庭裡,
母親很難為孩子釋放母愛,而女孩也很難獲得充足的母愛;
當女孩長大成為母親後,同樣很難為自己的孩子釋放母愛。
從而造就一代又一代女性的「母愛匮乏」,形成代代相傳的「惡性循環」。
這個過程,殘害的不僅僅是女孩,也包括男孩。
因為一個内在匮乏的母親面對兒子,
無論是像A那樣,通過「競争」制造循環傷害,
還是像A母親那樣,通過「讨好」去過度補償,
本質上都不是愛,而是傷害,都會阻礙兒子成長。
所以說,
在一個女性得不到尊重的社會裡,傷害無人能幸免。
寫在最後
回顧我們社會,近幾代女性的曆史:
我們的祖母,大多是從封建、戰亂時代走過來的;
我們的母親,大多是在饑荒、計劃生育中存活下來的;
甚至時至今日,在某些地區,女性仍被視為“一文不值”……
如果抛開曆史背景去一味指責這些可憐的母親,這對她們是不公平的。
因為關于女性的身份認同,關于女性的存在價值,
她們的環境,她們的母輩,着實沒能給予她們足夠的接納與肯定。
從這個維度來講,她們既是時代的「幸存者」,也是時代的「受害者」。
回到當下女性地位急劇動蕩的時代。
我能看到先輩們的憂傷、苦難和匮乏的眼睛,我也能看到她們的執着、堅強以及對未來的希望。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看見」,我們才能走到今天。
如此的旅行是痛苦的。
它需要一代代女性不斷去回顧過去的創傷,不斷去直面内在的匮乏,從而一點點地修複自我,走向成長。
面對她們的匮乏,我們唯一能做的,不是責備,也不是教化,而是:
從最基本處着手,幫助她們找回作為人的尊嚴。
一個女人要有自信,首先要接納自己本來的性别特征:
首先她是一個人,其次她是一名女性。
因為這個身份,她已經遭受了太多太多的忽視、貶低,甚至剝削。
所以,請給她一個溫和的擁抱:
“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需為此感到羞愧。”
一個被尊重的女性,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做選擇:
她可以選擇追求卓越,但不是為了擊敗男性;
她可以選擇柔情似水,但不是為了讨好男性;
她可以選擇結婚,或不結婚,也可以選擇生孩子,或不生孩子……
因為這是她生而為人,最基本的權利。
所以,請堅定且溫和地告訴她:
“大膽做自己,我支持你。”
身為當代的女性,她們是特殊的一代,是背負沉重的一代,也是充滿希望的一代。
所以,請給予她們足夠的支持、鼓勵、尊重與涵容。
女性的成長之路,它無法一蹴而就,但它從未停止。
最後,我想對千千萬萬的女性說一句:
請别害怕,繼續向前走。
我們一直在路上,我們一起在路上。【END】
作者:天雅,華南師範大學心理學專業,綿羊傾訴APP傾訴師;責編:陳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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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部分觀點參考:童俊《中國文化中的女性身份認同》;李孟潮《重男輕女與齊物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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