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雄牌鋼筆
文/殷著虹
2016年8月5日,網上一篇題為《中國鋼筆大王之痛:曾經資産超7億,如今抵不上上海一套房》的報道十分顯赫。看過之後把我的記憶拉回到過去,内心便不由酸楚了起來,難道鋼筆之王的“英雄”真的到了末路?也才猛然想起,我已經有十多年沒使用鋼筆寫字了。于是我翻箱倒櫃找出了一支我多年都不再使用的英雄牌鋼筆,隻可惜這時的“英雄”在我手裡,已無用武之地。
握住這支舊鋼筆,我便想起了我的對父親,想起了我青年時代走過的人生裡程。我清楚地記得,我手中這支筆是1972年父親給我買的。那年我和弟弟都在中甸(現香格裡拉市)一中讀書,我剛升入初二,而弟弟剛考入初一。這年的國慶節也是縣城的物資交流會,學校放假兩天。父親見我們兄弟倆一起從學校回到家裡,心裡很高興,便拿出剛發的工資,為我們兄弟倆每人買了一支英雄牌鋼筆。兩支鋼筆一模一樣,隻是弟弟的是黑紅色的,我的綠藍色的。
當時英雄牌鋼筆的價格并不便宜,大約5元多錢一支,那一支筆的錢夠我在學校裡的一個月生活費了。而父親之所以舍得花錢為我們買價格昂貴筆,是他對我們兄弟倆寄予着厚望。希望我們努力學習,成為有用的人。為此,父親把筆交給我們時說了這樣一句話:“要做真正的英雄。”當時我接過父親手裡的筆時,真有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我暗自下決心要好好學習為父母争氣。
那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握住這支筆鋼筆愛不釋手,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可沒想到第二天醒來時,發現這支筆卻被我腦袋壓在枕上,造成筆的内杆壓折成兩截。我是十分懊悔,不斷自責自己,但又不敢聲張,生怕父母為此而傷心。半天過後,這才想起城裡新開了一家修鋼筆的門店,便悄悄邀約和我要好的一位同學,兩人一起去修理鋼筆。
修鋼筆的師傅二話沒說,擰下筆的外殼,再從一堆舊筆中找到一支型号相同的筆,取下舊筆的内杆,把我新筆外殼和舊筆内杆擰在一起,便算修理完畢了。我花了5毛錢,算是使這支筆“劫後重生”了。盡管這已經成了一支外新内舊的筆了,但我在其他同學面前卻隐瞞了它脫胎換骨的“身世”,隻說它是一支新筆,并始終愛惜着這支筆。在學校裡一般情況我仍然使用舊筆,隻有在需要認真書寫的情況下,我才肯讓“英雄”出來“亮相”。而就是這支受過“重創”的英雄牌鋼筆,曾伴随我參加過數學競賽取得了好成績,也曾在校園裡獲得過優秀作文競賽獎。在上完了初中和高中後,這支筆又伴随我走進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隊伍,一起到了農村“插隊落戶”。
1975年8月,我下鄉到了中甸縣大中甸公社曙光大隊(今香格裡拉市建塘鎮尼史村),11月中甸縣委農辦選派一支由32人組成的“學習制作腐殖酸铵”骨幹人員赴曲靖參觀,我是被選的成員之一。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更是我第一次上向往的省城昆明。出發時我高興地換上了一套新衣服,并特意把我那支英雄牌鋼筆插在了上衣口袋裡。在那個年代,男子上衣左胸兜蓋上都有兩厘米左右的一個口,是專門用來插鋼筆的,那時上衣口袋插鋼筆既是一種時髦,又是表明自己身份的象征。
到了昆明,我們一行在到西山龍門遊覽,看到那裡許多藝人在為遊客的鋼筆杆上雕文刻畫,隻要花上5毛錢,他們可按照遊客的意願,魔術般地在筆杆上刻上雄健灑脫的詩句或龍蛇騰躍的文字,也可以再刻上飛禽走獸、山水花草之類的圖案。刻畢後再塗抹上有别于鋼筆顔色的顔料,立刻顯現出精美的圖文。這是既稀奇而又招攬遊客的手工藝術,我慶幸身上帶着鋼筆,便請一位年長的師傅在上面刻字留念,他寥寥幾筆就在我鋼筆杆上勾畫出了龍門圖案,并配上“别有洞天”的草書字體,還落下我的名字、年月日和昆明留念等字樣。
返回中甸後,這支“别有洞天”的鋼筆成了我在年輕人中的炫耀之物,大夥都争先觀賞這支筆上的圖文,羨慕我這支筆别緻的鋼筆。這以後我隻要出村都要帶上這支鋼筆,它似乎就是我的“護身符”。可就是這支我心愛的筆,卻在一次上木料的勞動中被磕破了筆的外殼,“西山龍門的峭壁”成了這支筆的裂紋。這是這支筆的第二次受傷了,盡管我為此而難過,但畢竟還沒有像第一次那樣讓我傷透心。還好在纏上膠布後,這支筆還可以繼續使用,隻是它似乎再也沒有了“龍門風光”的神氣。
以後我找到一支舊筆的外殼,換下了那纏着“繃帶”的外殼,雖然讓這支筆再現了“新的容顔”,但換上的外殼是灰土色的,和筆杆外殼下端的顔色很不搭配,一看便知這是一支合二為一的舊筆。我怕這支不倫不類的筆拿出來被人笑話,從此讓它“看守”我的筆筒,很少再使用它,沒想到它竟然被我保存到了現在,成了我家裡的“文物”,留下了我永久的記憶。
1978年12月,我回城參加了工作,這以後換了好多個工作崗位,我已記不清這當中用過多少支筆。隻是因為我經常會丢失筆,所以後來我不再随身攜帶鋼筆,而改為攜帶圓珠筆,但隻要遇上需抄寫或謄寫的文稿時,我還是習慣用鋼筆來寫“小楷”。1987年後我開始學習文學,而每次投稿的稿件我都會用鋼筆一筆一劃地謄寫好後再寄送出去。可2001年12月當我把一篇短小的散文詩稿送到迪慶報社時,編輯告訴我說:“以後報社不再收紙質稿件了,你最好打印後再送來。”盡管說者很輕松,但聽者卻很沉重。因為那時我根本不懂得電腦打字這門子事,更何況那時我已是年近五旬的人了,要重新學習打字很不容易。當晚我浮想聯翩,夜不能寐。最後我作出了一個讓家人吃驚的決斷:我要購買電腦,要學會打字。
我慶幸自己不甘落伍于電子信息化時代,這之後我每天下班後都練習打字,盡管經曆了很長時間的痛苦磨練,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我學會了打字。開初我對打字沒有過高奢望,隻希望能代替謄寫稿件就行。的确,那時我雖然學會了打字,但一天打下來的字還滿不了一頁紙,更何況離開了紙和筆,面對顯示屏我根本無法敲擊鍵盤寫文章。是在後來對電腦的逐漸認識和使用過程中,我才慢慢感受到了電腦的方便與快捷,繼而我卻又對電腦産生了依賴,基本上又抛棄了紙和筆不再用筆書寫,也還産生了“提筆忘字”的壞毛病。
我說不清楚這究竟是進步還是倒退。兩年前的一天,我女兒上街回來時買回來一支派克筆和一瓶英雄牌墨水,我有些詫異,便問女兒:“怎麼一回事?我會打字了,你卻要寫字了?”女兒說:“天天依賴電腦打字,字寫得越來越差了,要好好練習寫字才行。”我在欣喜女兒的明智同時,也懷念起那個把插鋼筆作為一種時尚,敬慕他人寫得一手好字的歲月。而眼下讓我惋惜的還是一個名聞遐迩的制筆企業,竟然會“英雄”無用武之地?
而就在我為英雄牌鋼筆困惑之時,一篇早先在全國“兩會”中《關于加強青少年漢字書寫教育的提案》映入我的眼簾,我堅信随着國家對青少年書寫教育的重視,“英雄”之筆必将伴随新一代人書寫美好人生,不斷留下我們在為實現“中國夢”中的不可磨滅印記,“英雄”的品牌也将激勵着我們去迎接一個又一個“英雄”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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