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筆書
“一筆書”本是草書之一法,相傳草創自東漢張芝,“字之體勢,一筆而成,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張懷瓘《書斷》)。“一筆書”的要旨在于字勢連貫性和速度感對點畫間架形态的絕對統攝性,勢通為一,形乃渾化。王獻之引草入行,其行書“一筆書”亦一如張芝草法,得易簡流速之極。
《鵝還帖》“差秀已還”四字(圖9—1),一道漫長的曲線逶迤蜿蜒,流轉而下,幾乎沒有起伏波蕩,每一次回旋全都是一律的輕盈平滑。
“篆尚婉而通”(孫過庭《書譜》)——秦代的“玉篆”勻圓悠長,縱向曲引,自然生發出婉通意趣。“小王”“一筆書”是“玉篆”的行草變體,表象上化靜為動,究其實質,其動态仍是純粹的婉通篆意。
通過“一筆書”,“小王”為行書帶來了極端凸顯連貫性和速度感的全新書寫快感,不過,“玉篆”型單一圓轉筆法的先天局限性也使得其線質的内在構成較為空洞單調,潛藏着“千字一面”的危機(圖9— 2至圖9—5)。
在羊欣而下的南朝“小王”書派中,“小王”“一筆書”的這一缺陷被進一步放大,“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李世民《晉書·王羲之傳論》),浮靡疲軟,筋骨盡喪(圖9—6至圖9—7)。
唐代的懷素和柳公權成為“小王”“一筆書”的偉大救贖者,前者的《藏真帖》(圖9—8)和後者的《蒙诏帖》(圖9—9)皆在保持“一筆書”連貫性和速度感優勢的前提下強勢注入了“大王”“骨法用筆”的剛性元素,收剛柔相濟之效,改變了“小王”“一筆書”一味柔婉的舊有格局。
#2
八面出鋒
“變臉”是川劇的絕活兒,刹那間,演員的一張假面就變幻成另一張假面,而這張假面旋即又被一張新的假面所取代......一張張假面飛速閃過,令人應接不暇。王獻之作書能“八面出鋒”,這是筆法的“變臉”魔術。
圖10—1
圖10—2
《鄱陽書帖》與《鄱陽歸鄉帖》中的 “八面出鋒”(圖10—1、圖10—2):
入筆時多有一個迅疾之至而又相當隐蔽的“點”的動作,蓄勢借力,彈出筆鋒,筆鋒高速地躍動飛舞起來,乍起乍落,層層轉身,倏爾輕提,倏爾重按,四面八方皆備鋒勢。
“小王”的“八面出鋒”同“一筆書”代表了行書筆法的兩個極端:“一筆書”是平緩的流水潺湲,“八面出鋒”是激烈的起伏波蕩;“一筆書”的節奏一以貫之,“八面出鋒”的節奏迷離錯綜;“一筆書”簡之又簡,乃至于無鋒,“八面出鋒”繁之又 繁,花枝招展,“亂花漸欲迷人眼”,鋒勢炫麗得過了頭。
通過“八面出鋒”,“小王”突出了局部的機變,卻付出犧牲全局筆陣内在整一性的沉重代價。
圖10—3
唐太宗的《溫泉銘》(圖10—3)和米芾的《蜀素帖》(圖10—4)都是“八面出鋒” 的傑作,彩麗竟繁,滿眼精彩的局部,至于整體呢,你說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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