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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和孩子的家庭情感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7-24 01:19:55

關于父親的模糊記憶正在被逐漸喚醒。在他小時侯,爸爸坐在電腦前玩《魔獸世界》,偶爾會把他抱在懷裡。父子偶爾會一起做任務,那時候沒有太多任務輔助系統,他們不得不花費大量的時間尋找任務線索。年幼的小七坐在爸爸腿上,指着屏幕上亮閃閃的圖标。

作者丨五五五

葬禮

藍劍有兩個身份,一個是中年的甯波人,另一個是《魔獸世界》裡的亡靈盜賊。四年前的盛夏,他在葬禮上看到了朋友綠箭的遺容。綠箭是公會裡的戰士,他記憶中的綠箭高大健壯,現在已經被疾病折磨得脫了形。

發現的時候,胃癌已經到了晚期。綠箭私下和藍劍說了這個消息。治療方案是先做四期放療和化療,讓腫瘤變小,然後開刀切除。藍劍說綠箭當時看上去很健康,面色紅潤,直到做完了第三期化療狀況都還不錯,看不出生了重病。

母親和孩子的家庭情感(找回父親的兒子和找不回兒子的母親)1

曾經高大健壯的綠箭在遊戲中是一個戰士

2013年6月,藍劍接到電話,有人告訴他,綠箭情況不太好,住院了。

藍劍堅持每周去看他。

第一周,他隻是看上去有點虛弱,第二周,他瘦了很多,第三周,癌細胞擴散到全身,腫瘤壓迫胸腔。他躺着喘不上氣,坐起來才能呼吸。剛坐一會,身體又撐不住,又得躺下去,“就這麼來來回回折騰……”

藍劍摘下眼鏡,用桌上的紙巾蓋住臉。他的太太在一旁想要安慰他,但最終什麼都沒說。

我是在一個人來人往的甜品店見到藍劍的。他是個成熟的中年男性,回憶起綠箭的時候,仍然忍不住哀傷,“當時我在醫院,根本沒辦法呆下去……他走的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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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劍

第四周後沒多久,綠箭去世了。沒人想到他會走得那麼快。

葬禮上,藍劍見到了綠箭的妻子,還有他們的兒子小七。

12歲的小七站在那裡,不怎麼和人講話。這是他父親的葬禮,但藍劍沒有看到他哭。

尋找父親綠箭

2016年3月15日,《爐石傳說》發布更新,隻要在《魔獸世界》中将任一角色升至20級,就可以在《爐石傳說》中獲得聖騎士女英雄莉亞德琳的新皮膚。

《魔獸世界》曾經風靡全球,但2000年後出生的孩子已經有了更多的選擇。隻想快速得到新皮膚的中學生們拜托班裡以“愛玩遊戲”著稱的小七:“幫我們拿皮膚吧?”

小七答應了他們。他用同學的賬号登陸《魔獸世界》。角色在屏幕裡奔跑,那讓他想起一些有關父親的模糊記憶。同學拿到皮膚之後,他在“夢境之樹”服務器建立了一個死亡騎士的角色,繼續遊戲。

在距離甯波150公裡外的杭州,小七的父親綠箭的《魔獸世界》賬号正沉睡在網易公司的數據之海中。距離他死去已經3年了,在3年裡,沒人登陸過這個賬号。

綠箭的角色,一個獸人戰士,站在最後下線的地方——智慧谷的拍賣行前。他還要在這裡繼續等待一年零兩個月,才會再度行走在艾澤拉斯的大地上。

小七加入了一個公會,那個公會“平均年齡30歲以上,滿是中年人”,他和戰友們一起戰鬥,在遊戲過程中,有關父親與《魔獸世界》的記憶逐漸清晰。2017年5月,媽媽提出帶全家去旅行。小七提出了一個目的地:丹東。那是《魔獸世界》裡相熟的幾位公會戰友所在的城市。

小七在丹東見到了公會裡的朋友們,在接風宴上,小七對戰友們講述了父親已經病逝的消息,他還說出了自己的心願,“我想找回他的賬号。”

2017年5月10日,暴雪公布了新的賬号繼承政策,承認了玩家遊戲賬号的所有權繼承。這給了小七信心。但也并不是沒有憂慮。“他去世已經快4年了,我不确定還能不能找回他的賬号。雖然沒有能找回的信心,但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時候就是現在了。”

2017年5月22日,一篇叫《小七的故事》的文章,被知名遊戲博主伊慕詩發表在微博頭條,伊慕詩是小七的公會戰友。這篇文章迅速獲得關注,NGA論壇的工作人員通過内部方式聯絡網易,觸樂的編輯也聯絡了暴雪公司。賬号找回進入流程,小七即将在遊戲裡與父親的角色綠箭重逢。

為了記錄這一時刻,我坐上了南下的火車。

小七

我在甯波火車站第一次見到小七。他是個高大的男孩兒,穿着黑色的連帽衫、灰色長褲、運動鞋,背着雙肩包。

我問他,“不熱嗎?”

他沉默了一會,說:“不喜歡引人注目。”說完把拉鎖拉到下巴。

對于網絡上的熱度,他表現出了少年人特有的敏感:“負面的評論有些在意,情緒已經崩潰一次了,這幾天都沒怎麼睡好。”

我們找了個地方邊喝冷飲邊聊。

“第一天發的時候還沒什麼人看,第二天,伊慕詩又轉了一下,才引起了注意。其實我是希望生活可以平淡一點兒的。”他掏出手機看,“哎,我同學都知道了。”

小七初中的QQ班級群裡,有人在問,出現在新聞裡的是不是他。

他回複:“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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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同學在群裡詢問故事的主角是不是他

我們随意聊着。他現在沒有繼續上學,計劃學習制作視頻,做一些與動畫、漫畫有關的節目投稿到bilibili。他說如果不成功,就打算去一個親戚那裡工作。

我們聊到了他的童年,他說在老家有許多小夥伴,當初被爸媽接到甯波,還因為要和朋友分開而鬧了别扭。在閑聊中,他唯一一次生氣,是在我建議“如果你想做視頻節目的話,應該引導大家關注你的微博”之後。

“我不會這麼做。”他大聲說:“我根本沒想拿這件事炒作!”

我急忙表示自己沒有這個意思,他的情緒很快平複下來。他說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并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那些在網上評論“你在消費你死去的父親”的人。

微博發布5天後,他找回了父親綠箭的賬号。

遊戲

小七記不太清楚父親生前做過什麼工作。“最後一份工作好像是銷售。”為了實現他“想知道更多關于父親的事”的心願,我繼續追尋有關綠箭的消息。

端午假期的第一天,我坐了四十多分鐘的地鐵,到一個叫北侖的地方與藍劍見面。藍劍把綠箭生前的戰友聚在一起。他們開始向我拼湊關于綠箭的回憶。

綠箭的外号是“闆賊”,因為“狂暴戰士輸出杠杠的,非常風騷。”

他們的好友紅箭說:“綠箭内心深處很激情,他後來玩遊戲比我瘋狂投入多了,真沒想到他會玩這麼久……”綠箭幾乎玩了所有的職業,他特意玩了牧師、奶騎、奶薩、奶德,為的是達成“全奶制霸”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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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魚的薩滿和為了制霸治療而練的各個職業

綠箭非常享受這個遊戲,最喜歡的休閑系統是釣魚,經常開着薩滿号使用水上行走跑到海中間,把釣魚技能練滿。

“他釣過很多7、8磅重高級魚。”藍劍說:“我所有的藥水都是從他釣來的。還釣到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烏龜坐騎。”他記得在遊戲裡,綠箭經常騎着烏龜,慢慢跟在大家身後。

紅箭在某個時期面臨了“選女友還是選遊戲”的終極問題,他考慮良久,最終決定離開遊戲,其餘的人繼續在遊戲裡度過了7年多的人生時光。綠箭曾邀請幾個朋友到家裡做客,還親自下廚招待朋友。“那時候小七還小,綠箭的太太笑眯眯的,非常和善。”

當時綠箭做了道肉沫茄子,“這個肉沫茄子怎麼能那麼好吃?”藍劍向我比劃着,”外面的肉末茄子都不是那樣的,他說這個要刀工,肉沫一定要剁得細細的,像大廚一樣!”

6月2号,周五,綠箭生前所在的公會“聊天會”在長沙組織了一次聚會,我也去了。在楓林路超仔蝦城,所有人敬了已經去世的綠箭第一杯酒。酒喝了沒多久,人們陸陸續續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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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公會“聊天會”成員聚在一起

2013年前後,因為生活重心的變化,公會成員們陸續離開遊戲。甯波本地的幾個人決定,不把綠箭的死訊通知公會,很多人現在才知道,那個在Raid集合時引起圍觀調笑,被大家啧啧稱歎“真醜啊”的綠皮獸人戰士,已經離開這個世界4年了。

易舞是第二任公會會長,他離開魔獸後基本沒再玩過遊戲。2011年時,他帶着3歲的女兒離開上海回長沙創業,多年的重心都放在工作上,偶爾大版本更新才重新下載遊戲回去看看。

“開荒黑龍的時候,我們當時因為各種原因不能用語音交流。”他回憶,“綠箭坐在第一排最中間,一動不動。不像跟他一起入會的基友藍劍,一個賊,到處隐身,聊這個聊那個,根本不認真聽。”

“綠箭當時偶爾客串副T,很少犯錯。”公會主力戰士Suker說,“綠箭遊戲态度好,出勤穩定。60級的時候是主力狂暴戰士,70級好像去玩牧師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打帕奇維克,綠箭拿過傷害第一。

“那時候懷着娃打魔獸,如今娃都11歲了。”牧師暗火說:“我記得那時候做奶媽,治療其他的人老被說,心理壓力很大。綠箭話不多,治療他的時候從沒嫌棄過,隔着屏幕就感覺他年紀應該是比我們大,挺穩重的。後來在達拉然碰到他,他會塞些草藥給我,什麼也不說,然後一跳一跳地走了。”

“我記得他聲音很慢調斯理。”

“休息的時候聽綠箭提過他兒子,要’哄寶寶睡覺’。”

他們聊到了那把AL,聊到小七在語音頻道裡唱吉祥三寶。4年過去,綠箭的死亡讓他們再度重聚,他們談論着綠箭,好像在為他補上一個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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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箭的AL大劍

現實

陳女士對我說:“你是第一個來征求我同意的媒體。”陳女士是小七的母親。在與小七會面當天,我在電話裡向她征求同意。一周後,我們再次聯系,我發現我不但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這樣做的人。

“我想讓所有人冷靜下來,”陳女士說。

她最近有些煩惱,最讓她挂心的是小七拒絕上學。她和班主任用盡渾身解數勸阻,老師甚至承諾,隻要小七達到一定的出勤率,無論成績如何都可以拿到高中畢業證,但這沒能讓小七改變想法。

母子激烈地争吵。小七變得委屈與不滿,“成績再好,你也不會覺得滿意”、“即使生病了,也逼我去上學”、“小時候把我抛棄在老家當留守兒童,摔倒磕破了下巴,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

面對孩子的控訴,她滿心愧疚。2001年,孩子剛出生,她和綠箭在甯波打拼,經濟條件不好,不得已把小七送回老家,直到6歲才接回身邊。4年前,綠箭因胃癌去世,母子關系沒有更加親密,反而産生了隔閡。

陳女士對遊戲的态度有些微妙,她不喜歡《魔獸世界》,“無節制的遊戲會損害人的健康。”陳女士說,“綠箭生病絕對與玩遊戲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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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箭的公會與天啟四騎士

“他從孩子出生前就玩遊戲,不過那個時候沒有那麼沉迷。”她說在《魔獸世界》之前,綠箭也會玩其他玩遊戲。“那種槍戰的。幾乎每天晚上都會玩到11、12點。”

大約在2006年,因為“一些事情”,綠箭沒有工作。這讓家庭的經濟條件變得很差,兩個人“經常擔心下個月的房貸”。大約從那時起,綠箭開始沉迷于遊戲。“經常玩到淩晨一兩點,甚至四五點,白天就睡覺。”

過了一段時間,他們換了房子,從那一年開始,陳女士用一個人的工資承擔全家的開銷,這樣的情況持續到了11年。“其實那時他是很苦悶的。”陳女士說:“他有理想,有抱負,但時運不佳,一直沒有成功。”

在陳女士的眼裡,綠箭是個好人,他對待朋友熱心,對父母孝順。“我也不是個對生活品質高要求的人,隻要吃飽穿暖就行。他對我很好,家裡的事管得比較多,孩子上學放學接送,飲食起居,他比我要操心。”

2011年,綠箭重新開始工作。上班的地點比較遠,每天坐車要2個小時,路上很辛苦,但他回家後仍然玩遊戲到淩晨,睡上三四個小時再去上班,“那段時間我和他之間的矛盾也是最緊張的。”兩人經常發生争吵,“甚至想要跟他離婚。”

這樣的日子大約持續了兩年,直到綠箭的身體出了問題。他之前身體很好,卻因為一次奇怪的中暑病倒。他覺得這次中暑“格外厲害”,做了胃鏡才發現是胃癌。第一次化療還有效果,第二次化療後病情加重,之後醫生直接建議放棄治療,從發現病情到去世,隻有半年時間。

我問:“知道治療沒什麼意義後,他跟您交代什麼了嗎?”

“讓我把電腦砸了。”她說。

陳女士覺得丈夫不是後悔沒能更好的陪伴她和孩子。而是“不想兒子毀在遊戲上吧?可惜我沒有做到。”她曾經砸壞了那台電腦的顯示器,但兒子摸着屏幕上的裂痕,哭得非常傷心,這讓她無法繼續下去。現在那台電腦就放在小七的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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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小七房間裡的電腦

陳女士不玩遊戲,網絡之于她隻是微信、淘寶、電視劇。當她向小七講述高等教育的重要性和繼續學業的必要性時,小七一句“你不懂”,把她說得啞口無言。“我确實是不懂,不知道怎麼說服他。”在這件事上,陳女士感到了強烈的挫敗感。

她帶着小七辦了退學手續,然後約定,半年之内,小七要做出一些成績來證明自己。之後,陳女士決定帶上父母和兒子進行一場家庭旅行,來緩解緊張的母子關系。她問他想去哪裡玩,小七提出的目的地是丹東。

陳女士同意了,她試圖用這種方式向兒子表達愛意,同時也有其他考慮,她希望讓小七公會裡的朋友們勸他繼續念書。旅行結束之後,小七決定尋找父親的賬号,她對此感到焦慮,但仍然配合小七回憶了一些關鍵信息,比如父親的身份證号。

但接下來的事情失控了。

許多網友來表達支持與祝福。媒體争相報道,影視公司也來談改編電影的授權。十來天過去,已經退學的小七竭力應付所有媒體與影視公司。人們選擇性忽略了一個事實:小七隻是個未滿16周歲的未成年人,他的監護人是陳女士。

陳女士并不喜歡遊戲,在她看來,《魔獸世界》奪走了她丈夫陪伴家人的時間,摧毀了他的健康,最後留下她一個人贍養父母,撫育孩子。獨自支撐起一個家已經讓她感到疲憊,而現在孩子也愛上了遊戲。遊戲是她和兒子間的巴别塔,小七到遊戲裡追尋父親的記憶,她搶不過遊戲賬号、媒體、影視公司,沒人在乎她的看法、征求她的意見,人們忘記了她也同樣失去了至親的愛人。

癌症晚期還在玩遊戲的的父親幻影,似乎寄宿在生前用過的那台電腦硬盤裡,那個幻影正在召喚兒子到虛拟的世界中,不再繼續學業。比起去世的丈夫,她才像那個無力的遊魂。

與父親綠箭重逢

小七向我強調他的媽媽很愛他,但他不肯和媽媽一起接受我的采訪,也對我想要采訪媽媽感到奇怪。他覺得媽媽在場就不可能暢所欲言。對于小七來說,父親留給他的也隻是一個模糊的影子,我問他對父親的印象,他談論得更多的是遊戲,很少談到生活中的細節。

就算是在找回父親賬号這件事上,母子間也進行過激烈的争吵。母親媽媽對他說:“為什麼要找?你也說過他嚴厲,在你調皮時打過你,關系也沒有那麼親密。”小七反駁他:“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小七可能并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要尋找父親,但現在他的願望實現了。在我和小七會面的幾個小時前,小七得知,賬号繼承流程已經結束,他已經得到了父親綠箭的賬号名和密碼。

他要回家登陸父親的賬号,我提出想要去看看。他帶我坐上公交車,在甯波的街巷穿梭。

“甯波每年夏天都會有台風。”他告訴我:“有一次,我和媽媽去晚了超市,發現所有的貨架都空了。之前有個同學家住在1樓,因為台風被淹,隻能來我家借住。學校也停課,我們就在家裡玩遊戲。”

小七的家在一個大約20年房齡的小區裡,陽台上晾着一條媽媽的連衣裙。室内裝修保持着上世紀90年代特有的風格,顯得有些陳舊。他的房間是書房改的,進去就是床連着寫字台和電腦,狹小局促。一套有關魔獸的小說擺在床頭,小七盤腿坐在床上,打開遊戲。

我看着他第一次登陸父親的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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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第一次登陸父親的賬号

綠箭是一個獸人戰士。他就站在智慧谷的拍賣行前。身旁有玩家走過,但沒人停下腳步。

小七打開了背包,裡面沒什麼金币。他自言自語:“好窮啊……”

這是他登陸他父親賬号後的第一句話。

然後他開始分析所有信息,試圖拼湊出爸爸最後一次登陸遊戲的情景。

“他身上沒什麼東西,是不是剛在拍賣行清理過?”

他又去翻郵件,超出日期沒人收的金币已經被系統清零了。鼠标滑過倉庫裡的每一樣物品,無畏套裝、拉瑪蘭迪的寒冰之握、蜘蛛之吻、阿什坎迪兄弟會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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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打開一個蒙塵的盒子,裡面的東西已經靜靜呆了幾年

綠箭的公會成員列表裡有很多人,那就像一個蒙塵的盒子,很多人的ID後面都綴着時間:“3個月”、“8個月”、“1年3個月”、“2年”。

四年之後,獸人戰士綠箭騎着飛龍,掠過日歌農場的上空,這次登陸賬号的是小七。農場裡種滿了小七爸爸生前種的藥。“不會收的,讓它們一直在那吧。”

“爸爸平時話很少。”小七陷入了回憶,“他教育我就那麼幾句車轱辘話,每次都來回說。”

“他一期不落地買遊戲雜志,不過他去世之後被媽媽扔掉了。”

“發現生病後,所有人都瞞着我。後來他住院,我在病曆上看到了‘胃CA’,當時不懂什麼意思,還去問同學。弄明白是胃癌之後,我在他們面前仍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在他去世前一個多月,他們還是跟我說了。”

“偶爾從醫院回家,他還是會玩《魔獸世界》。我想他把賬号放在拍賣行前,是相信自己可以好起來,一定還可以再上線。”

“我爸爸是一個偉大的戰士。”

他把頭埋在手中。

關于父親的模糊記憶正在被逐漸喚醒。在小七還沒上小學的時候,爸爸坐在電腦前玩《魔獸世界》,偶爾會把他抱在懷裡。父子兩個人偶爾會一起做任務,那時候沒有太多任務輔助系統,他們不得不花費大量的時間尋找任務線索。年幼的小七坐在爸爸腿上,指着屏幕上亮閃閃的圖标:“是這個嗎?”

“不是。”父親耐心地回答他,“這個是礦。”

獸人戰士在屏幕裡把礦采好,塞進背包裡。他鼓勵兒子:“再找。”

“那……是這個嗎?”

“不是。這個是草藥,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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