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到今,傳統士人大都把:"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看作是最高的追求。士人沒入仕前,常常是"身無半畝心憂天下,讀書萬卷神交古人;"到後來入仕了,往往也是如範仲淹在《嶽陽樓記》說的:"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他們希望自己可以建功立業,馳騁官場。清代小說《儒林外史》将當時的士族大戶、名士顯宦以及普通士人的逸聞轶事,多側面多角度的進行了描繪。它對現實生活中的種種腐敗給予了無情的批判。魯迅評價說該書的思想内容"秉持公心,指摘時弊"。吳敬梓可以說是将當時士人的萬般樣貌進行了描寫,使得中國古代小說的諷刺藝術達到了高峰。老話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所以為官要兩袖清風,為民着想,要守得住法律這條紅線。那麼在《儒林外史》中士人們心中的"線"是什麼呢?在吳敬梓筆下的士人形象雖各異,但也難免有同之處。他們大抵可以分為以下三類:真清高,不問世事;裝清高,實為功名;假清高,糊弄他人。概括為清名之士,八股之士,酸文之士。
一、清名之士:清高線
在小說開篇就寫王冕這一正面形象,他可以說是封建社會下士人的完美化身。這篇文章放在開篇,意在表達作者自己的追求,表明他心目中的士人應該是清明廉潔之士。王冕醉心于自然,追求思想的自由,安貧樂道。白盾在《吳敬梓創作思想初探》中稱王冕有"儒者氣象"。何永康則稱王冕是"一個嵌崎磊落的人,一個有意思的人"。王冕一方面有傳統儒者的風範,主張以仁義服人,一方面他又蔑視科舉,對封建社會的制度有着些許的不屑。王冕不僅是個體,還是一類人。這代表了當時官場的一部分人,他們徘徊于邊緣,對當時的官場不屑,但是他們心懷天下,想實現自己的理想。王冕最後隐于山林之間,以視清高。杜少卿更是一個品行正、自由、個性、不願為了塵世犧牲個人的離經叛道的形象。對于杜少卿則更加理想化,研究者也普遍對他持贊賞的态度。比如,馮至《論<儒林外史>》中說:"杜少卿已經沖出了他那官僚地主家庭的樊籠,成為封建社會的叛徒。"杜少卿是個離經叛道的人物,他敢于揭露統治者的醜惡,将那些存在于當時官場的不合理制度,他都要撕破、毀掉。他的一言一動對舊社會都是很大的打擊,他是新舊時代交替的産物,他在那個時代,而他的思維早已超越了他所生活的時代,所以說他的存在能夠加速封建制度的滅亡。我很認同李漢秋在《吳敬梓與魏晉風度》中說 "在杜少卿形象裡民主思想表現得更充分","他既擺脫了錢财俗物的羁絆,又沖破八股舉業的牢籠,熱衷于經營舒展個性的小天地。"杜少卿的形象可以說是天性的解放,是對當時不合理的制度的反駁。他敢于攜着娘子的手,走出園門。這種舉動在當時實在是對封建禮教的反叛和對抗,表現出一種獨立的人格意識。這類清名之士,他們不被科考為官所累,雖然身在那樣一個時代但是他們敢于為了自己的信念而戰,可以說是在戴着封建制度的枷鎖在舞蹈。在他們的心中的"線"是清高之線,是不為外物所累,不沽名釣譽,也不醉心科考。清名之士一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和生活方式,追求自由民主的生活,他們不想被官場所累,隻想做個清高之人。這樣的清高之人,是一種避世的态度,想獨善其身,其實有國才有家,清高線并不能改變這個濁世,要積極去改變。
二、八股之士:功名線
八股之士是小說中的主流人物,有一生科舉的周學道,有中舉而瘋的範進更有對舉業近乎癡迷的馬純。馬純上對此有着自己的宏篇大論:"舉業二字,是從古及今人人必要做的。"講了從春秋時期到本朝的舉業。他對文章也有"獨到"的見解:" 文章總以理法為主,任他風氣變,理法總是不變,所以本朝洪、永是一變,成、宏又是一變,細看來,禮法總是一般。大約文章既不可帶注疏氣,尤不可帶詞賦氣;帶注疏氣不過失之于少文采,帶詞賦氣便有礙于聖賢口氣,所以詞賦氣尤在所忌。"這些都表現了他八股的癡迷,并且現實中的馮粹中中過舉,而馬二沒有。作者對他癡迷于八股是否定的。作者塑造這樣一個馬二先生,并讓他對八股舉業發表長篇大論,就是為了表明自己對他的這種癡迷的否定态度,從而表明自己對功名利祿的否定。這類士人,守着封建的禮法,不知變通,就像八股文章一般,将自己的人生用條條框框束縛好,有着自己的規矩線,不敢越雷池一步。就連女子也深受其害,魯編修的女兒魯小姐在父親的影響下癡迷科舉,奈何是個女子,所以隻能寄希望于丈夫和兒子身上。
八股之士的生存為官之道就是這條迂腐的功名線,凡事循規蹈矩,不會變通,用祖宗之法壓制着自己也約束着别人。将功名看做是畢生的追求,是自我價值的體現,是飛黃騰達的必經之路。功名線隻是士人的附屬品,将功名看的太重,将這一線作為士人的内心堅守,在追名逐利的過程中變成了渾身權臭味兒的士。
三、酸文之士:"斯文"線酸文之士是被毒害至深的,酸文二字概括這類迂腐無能的假斯文之士再合适不過了。他們将假仁假義表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打着仁義的旗号來做些不幹淨的勾當,亦或是假裝自己是飽學之士,賣弄自己的才華。嚴監生将别人家跑進來的小豬占為己有,說的振振有詞。還有範進,在中舉前是個八股之士,中舉後發現他還是個假斯文,在守喪期間不用銀鑲杯箸,用白色竹筷子看似盡禮,實則不然嗎,他偷偷在燕窩碗裡撿了一個大蝦丸子放在嘴裡。他們表裡不一,看似斯文,其實隻是裝模作樣,裝腔作勢。不僅在這些生活瑣事上裝,還擡高自己顯得自己很有學識。金東崖研究《四書》,得意之處是對羊棗的诠釋。羊棗本是一種小甜棗《孟子·盡心下》記載,孔子的學生曾參因去世的父親喜歡吃羊棗,所以自己不忍吃它。他假模假樣偏要另立新說:"羊棗,即羊腎也;俗語說:'隻顧羊卵子,不顧羊性命。'所以曾子不吃。"把羊棗說成羊腎,如此解釋,就是為了"顯示學問"。為了顯示自己比别人強,吸引眼球。這樣的咬文嚼字曲解古意,自認為了不起,自己是博學之人,其實是假斯文,顯示了其愚蠢之态。
《儒林外史》筆下的士人不管是像王冕那樣的不作為的清高之士還是這為名為利的八股之士,或是不懂裝懂的酸文之士都極盡醜态,他們守着自認為的"紅線",迂腐不堪,為了自己的清譽、錢财、面子,以自己的方式活着。士人當以天下為己任,要有責任心,吳敬梓通過自己的筆杆子,用他的幽默寫盡了這些士人的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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