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有什麼可怕?現在的“它”不過是指稱事物的一個代詞,除人以外,凡是生物與非生物,都可用“它”來代替。人們日常寫“它”,用“它”,叫“它”,幾乎天天與“它”打交道,誰也不會想到“它”有什麼可怕之處。所以有的讀者不免詫異:這題目便不通。這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現代的“它”确實不可怕。但古代呢?情況就大不一樣了。打開《說文》,小篆的“它”便露出本相,令人有些異樣的感覺了(見圖1)。
它分明是一條大頭蛇的形象!上面的一根本不是什麼“寶蓋頭”,恰好就是蛇的頭部,和家、室、富、寶等字中代表房屋的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現在普普通通的一彎鈎原來是蛇身及尾部,難怪後世書法家習慣地稱之為龍尾鈎了。《說文》還告訴我們,它就是蛇的本字,從蟲( hui 讀毀)的蛇,反倒是後起的異體字(見圖2)。
許慎說:“它或從蟲。”段玉裁說:“它篆本以蟲篆引長之而已,乃又加蟲左旁,是俗字也。”
其實,蛇字的産生是由于“它”被借用為“其它圖2(他)”字,虛化為代詞,所以要在“它”的左側再加個蟲旁,指明這是真正的“它”!它在十三經裡都以蛇的面目出現,按理也說不得什麼“俗”。
讓我們再看看鑄在古代青銅器上的各種姿态的“它”
和現實中那種大頭、扁身、長尾的蛇聯系起來一想,這些“它”不免有些可怕了。不過,比起刻在龜甲獸骨上的那些“它”來,恐怖程度還小得多。甲骨文的“它”,光看外表,就夠兇惡的了:這些“它”是貨真價實的毒蛇的形象!大多數“它”的上部,即“止”,代表人的腳。“它”究竟是什麼毒蛇,現在已
經不能确知,從它的頭部多呈三角形、細頸看,恐怕就是蝮蛇的象形了。蝮蛇又名草上飛、土公蛇,遊行迅速,主動追人,誰被它追上咬着一口,就是大難臨頭,甚至有生命之憂。如果走路不小心,正好踩着它的三角頭,更不得了,非挨它猛咬一口不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雖不免過于膽小,但“它”一毒蛇之可怕,卻也于此可見。這就是為什麼甲骨文的“它”多數從止的緣故。從止的“它”字說明了“它”與人的關系,像是在告誡人們:足下小心,千萬别碰上“它”!
甲骨文的“它”字反映了太古時代的先民們與毒蛇猛獸作鬥争的一個側面。那時草深林密,蛇蟲出沒,給人們生命安全造成很大威脅。在那個時代,真不知有多少人喪命于“它”!所以“它”在當時是災禍的象征之一。“無它”就上上大吉,“有它”則大倒其楣。《說文》:“上古草居患它,故相問無它乎。”(上古時代人們結草而居,害怕有蛇,所以互相問候:“沒有蛇嗎?”)這說法是較符合當時實際的。ト辭中就有許多有它、亡(無)它的占ト,專問殷王及大臣後妃的安危吉兇,也見于關于祭祀及年成的占ト。不過ト詞裡的“它”已經由毒蛇之害引申擴大,泛指一切災害不吉之事了。如有塊龜甲是專門貞問殷王武丁的安危的:“甲寅蔔,賓貞:王唯有它?六月。甲寅蔔,賓貞:王無它?六月。”(《殷虛文字甲編》1654 2032片。ト辭大意:六月甲寅這天占蔔,貞人賓問:王有災難呢,還是沒有災難呢?)有次武丁的妻子生病,也專門貞問是否“有它”(《殷虛文字乙編》4098片)。這些材料說明,先民們對“它”是有切膚之痛的,認識是極為深刻的。
同禍、崇、災等字一樣,古代的“它”既是名詞,又是動詞。毒蛇咬人叫“它”,給人傷害,使人倒楣遭殃也叫“它”。甲骨文的“它”作動詞用的文例非常之多,在殷人看來,上帝及祖先既可保佑他們,也可傷害他們,而傷害,就叫“它”。如有條蔔辭就說:“貞,祖辛它我?貞,祖辛不我它?”(《殷虛書契》1.1l.5,大意:祖辛會不會傷害我呢?)
綜上所述,一個“它”字,古今字形迥異,字義也有天淵之别。此外,甲骨文、金文等古文字材料還告訴我們:在古代,“它”和“也”本是一個字。秦漢以後才誤析為兩個字,區别為兩個音的。如金文許多“”( yf ,一種象瓢一樣的盛水澆手器)就都寫作“它”,或者加上皿旁、金旁,表示質地,但絕不見有寫作小篆“也”的形狀的。典籍裡的池字金文都寫作沱,如通簋、靜簋的“大沱”,禺邗王壺的“黃沱”,就是大池、黃池。此外,蛇與她,陀與他,佗與他,駱與馳,都是曾經通用的異體字,都是“它”“也”同字的證明。可見幾千年來用途很廣的“也”字是從“它”字分化出來的,追究來源,同樣是可怕的毒蛇。
下期預告:文學探秘,不能吃得“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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