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房中陳設（十二）｜紅娘的鴛鴦枕｜作者｜君箋雅侃紅樓

第五回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秦可卿房間被曹雪芹最後介紹的第十二件物品是“紅娘抱過的鴛枕”。紅娘是虛拟文學人物，她抱過的枕頭根本不存在，秦可卿拿來給賈寶玉的一定是她沒有用過的新枕頭。

（第五回）秦氏笑道：“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說着親自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甲戌側批：一路設譬之文，迥非《石頭記》大筆所屑，别有他屬，餘所不知。]于是衆奶母伏侍寶玉卧好，款款散了……

秦可卿的枕頭為什麼叫“紅娘抱過的鴛枕”？曹雪芹主要為點明秦可卿與賈蓉成婚不久，她房中的枕頭被褥還都是婚禮時準備的，上面鴛鴦和合圖案非常多。她房中之所以溫柔、旖旎氣息非常重，皆因哪個新婚夫婦的房間不是如此呢？

不過，根據曹雪芹詳細介紹十二樣陳設的人事物，一一對應金陵十二钗。紅娘抱過的鴛鴦枕，能夠與之對應僅隻剩下出家人妙玉。妙玉會與紅娘有什麼關系呢？

紅娘是王實甫根據唐代傳奇小說《會真計》增删修補二度創作的著名戲劇作品，堪稱中國古代戲劇作品的巅峰之作。紅娘是《西廂記》靈魂人物，是她靠着大膽機智為崔莺莺與張生牽線搭橋，最終有情人曆經磨難，終成眷屬。

《紅樓夢》中明确寫了兩個“紅娘”人物，一個是小丫頭墜兒替賈芸和小紅（林紅玉）“手帕傳情”；一個是晴雯替賈寶玉和林黛玉“手帕傳情”。一個賈芸對賈寶玉，二人“父子”關系。一個林紅玉對林黛玉，二人重名關系。更有意思墜兒被晴雯攆走，晴雯被王夫人攆走……梳理《紅樓夢》線索，不得不佩服曹雪芹“草蛇灰線伏延千裡”的筆法有神鬼之力，往往最後才讓人豁然開朗。紅娘與妙玉就是如此。

［一］

紅娘忙裡忙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崔莺莺與張生。她與晴雯的角色最類似。雖說晴雯未必真有心促成寶黛愛情。但她卻做了紅娘做過的“手帕傳情”之事，等同紅娘。

妙玉雖說不是紅娘，她卻是金陵十二钗中唯一直接影射林黛玉的人。二人從小境遇相同，都是無名之症難醫，又都是和尚來度化出家。林黛玉沒去，妙玉卻去了。二人對“潔”有相同的理解，妙玉等于是林黛玉的另一種人生。

晴為黛影，紅娘與妙玉是一類人，存在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二］

劉姥姥遊覽大觀園，妙玉請林黛玉和薛寶钗喝體己茶，更毫不避嫌的拿出自己日常所用的綠玉鬥給賈寶玉。此處劃重點：絕不是妙玉對賈寶玉有私情。而是她做了一次賈寶玉與林黛玉的紅娘，隻可惜賈寶玉沒勇氣接受。

第十七回，怡紅院題對額：

賈政道：“依你如何？”寶玉道：“依我，題‘紅香綠玉’四字，方兩全其妙。”賈政搖頭道：“不好，不好！”

賈政默許了“紅香綠玉”題額。紅香代表賈寶玉，綠玉代表林黛玉，香玉二字更是林黛玉的别稱（第十九回賈寶玉小耗子偷香芋故事）。賈寶玉對賈政說“若依我……兩全其妙”，是指他希望的寶黛姻緣實現是兩全其妙稱心如意。

可惜，第十八回賈元春省親大觀園，除了“蓼汀花叙”，就隻改了“紅香綠玉”為“怡紅快綠”。而

“蓼汀花叙”中“蓼汀”出自唐代羅業《雁》詩：

“暮天新雁起汀洲，紅蓼花開水國愁”

林黛玉第六十二回做“折足雁”酒令，預示寶黛愛情夭折。她的丫頭亦名雪雁。

“花溆”一詞出自唐代崔國輔《采蓮》詩：

“玉溆花争發，金塘水亂流”

林黛玉的本命花就是芙蓉，曹雪芹寫了大量“蓮、菱、蓉”為名之人，多于林黛玉命運相關影射。林黛玉名颦颦，“病如西子勝三分”，四大美人中西施自古就是荷花的象征。

（第十八回）彼時寶玉尚未作完，隻剛做了“潇湘館”與“蘅蕪苑”二首，正作“怡紅院”一首，起草内有“綠玉春猶卷”一句。寶钗轉眼瞥見，便趁衆人不理論，急忙回身悄推他道：“他因不喜‘紅香綠玉’四字，改了‘怡紅快綠’；你這會子偏用‘綠玉’二字，豈不是有意和他争馳了？

賈寶玉堅持用“綠玉春猶卷”，綠玉代表他對賈元春改“紅香綠玉”的堅持，借堅持用“綠玉”暗示對失去林黛玉的意難平。可惜他終究聽從了薛寶钗的意見改為“綠蠟春猶卷”，放棄綠玉也代表他選擇了薛寶钗。

［三］

第四十一回，妙玉拿出“綠玉鬥”，是綠玉二字最後一次出現，也是給賈寶玉的最後一次試探和機會。妙玉本就影射林黛玉，綠玉鬥其實是林黛玉的隐喻。

妙玉自稱“畸人”，男不男女不女，僧不僧俗不俗，是個無性别的出家人。賈寶玉大可以當着钗黛二人面大方的用綠玉鬥喝茶。可惜賈寶玉私心過重，不敢作為，放棄綠玉鬥，改用“一隻九曲十環一百二十節蟠虬整雕竹根的一個大海”。寶黛愛情失去最後一次堅持，注定失敗！妙玉的“紅娘”也以失敗告終。紅娘鴛鴦枕，是作者留給寶黛愛情的最後機會

妙玉給林黛玉的茶具叫“杏犀䀉hé”，三個字型是“垂珠篆字”。“杏犀䀉”代表“心有靈犀一點通”，是賈寶玉與林黛玉的知己之情。垂珠篆字：垂珠是古代紋樣，荷花含苞待放的樣子，呈淚珠水滴狀，三個字代表林黛玉“還淚”以及因寶黛愛情夭折而“淚盡而亡”。

紅娘能給崔莺莺和張生“傳情”，晴雯能給賈寶玉和林黛玉“手帕傳情”，妙玉同樣用綠玉鬥與“杏犀䀉”為賈寶玉和林黛玉傳情，這也是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紅娘抱過的鴛枕”為什麼會影射妙玉的原因。

至此，秦可卿房中十二樣人事物影射金陵十二钗，全部解讀完成。秦可卿的房中就是現實中太虛幻境，賈寶玉一進去就已入夢。他所看到的“金陵十二钗”判詞，對應着秦可卿房中十二樣人事物，正是紅樓一夢也！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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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80回本 ；

《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1990/2018 ；

《紅樓夢》程乙本·啟功校訂；

《紅樓夢》繪全本·清·孫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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