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約有6909多種語言被廣泛地使用，其中漢語是使用人數最多的。以漢語為母語的中國人群體裡，河南的戶籍人口又名列第一。在這個維度上考慮，說河南方言的人可能是全世界方言裡最多的。

但是，在人口大遷徙的時代，方言的傳承也面臨着挑戰，越來越多新生代河南人的第一語言變成了普通話。承載着鄉愁、鄉土與身份認同的河南方言如何傳承？

初白丨文

“楊桐不是滑縣人嗎？他為啥不會說冇？”

老朋友大概都知道，豫記的抖音最近出了一個新欄目，叫“桐話河南”，楊桐真人出鏡，用河南話噴空河南。

他的辦公室就在我隔壁，隔着一道不隔音的落地窗。

他每次錄桐話河南，我們幾個都會小聲逼逼他那已經“被鄭州化”、“被普通化”的滑縣話。

就在昨天，小導演正在做後期，他走過來問：我是不是又變成普通話了？

小導演翻翻素材，氣得想吐血。

還有一期胡辣湯的視頻，他說，古代每到疫情，郎中都會把自己家的藥材拿出來熬藥。

刁鑽的粉絲留言，你們細品：

這是一條有聲音的留言……

更絕的是，我之前采訪過的一位内黃籍的老師看了桐話河南後問我：楊桐為啥不會說“冇”？

我：emmmmmmm……

網上有很多快速學河南話的方法，最常見的是普通話一聲轉二聲，二聲轉四聲，四聲轉三聲，三聲轉一聲。

比如用普通話念1893，其實是河南話的“一把舊傘”。馮紹峰的名字用河南話，正着念倒着念都一樣。

但是段子畢竟隻是段子，真正的河南方言并不是普通話轉變聲調那麼簡單。

在我看來，河南話的精髓在于尖音、變音、組音，以及沒有規則的特殊讀法。

老一輩說話，飛機是fi機，尖叫是zian叫，九和酒的普通話雖然一樣，但轉換成傳統河南話，老九還是老九，喝酒卻是喝ziu。

這些看似錯誤的音調，其實是就是傳統河南話的尖音。

ao、ou、ue、e結尾的音最後可能發音都是o。

楊桐說的熬藥，該讀熬yuo，快樂是快luo，上學是上xuo。

那個沒有規則的讀音更難捉摸了。

牛為啥是ou？膝蓋為啥叫不老蓋？皺為啥叫苦楚？蹲為啥叫谷堆？

外地人永遠也搞不懂泌陽為啥叫bei陽，洛陽的平樂為啥叫平落。

如果楊桐沒在二十多年前沒有讀大學走出滑縣，别人問他吃飯沒，他不會說沒有，而應該說“冇”。

就像北京話的裝電台，胸士炒雞蛋，get不到特殊用法，就不是内味。

我鬥膽猜一下

河南方言可能是使用人數最多的

嚴格意義上，媒體上的河南方言其實是新派鄭州話。而真正的河南方言，其實有很多小分支。

據官方數據統計，截至2016年末，河南省總人口為10722萬人，占全國人口總數7.8%。其中，常住人口為9480萬人，在全國排名第三，僅次于廣東和山東。

但具有河南戶籍的人口，仍是全國第一。

河南人素有“中國的吉蔔賽人”之稱，試問：大江南北、長城内外哪裡沒有河南人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河南方言。

從地域範圍來說，河南境内有三類簡稱豫語的方言：

一是通行于河南大部分地區的中原官話，即為人們通常所說的狹義的河南話；

其次是通行于豫北太行山一帶的晉語－邯新片，分布在濟源、焦作、新鄉、安陽諸縣；

還有一小部分則為通行于豫南地區的江淮官話黃孝片，分布于信陽之新縣、光山。

但靠近河南的一些講中原官話的省份的一些地區的方言，也被認為是“河南話”。

此外，河北南部、山東西南部，以及安徽沿淮部分地區都在規模化地使用着河南方言……

再加上更遠的甘肅、甯夏、青海、新疆等地區，規模化使用河南方言的縣市多達390個。

因此，《中原官話分區（稿）》将中原官話分為兖菏片、徐淮片、鄭開片、洛嵩片、洛南片、漯項片、商阜片、信蚌片、汾河片、關中片、秦隴片、隴中片、南疆片等十三片。

值得一提的是，近代河南的移民即便“獨在異鄉為異客”，但依然有聲有色地保留了自己的方言特色，如南水北調工程初期，從河南淅川移民到湖北的河南人，雖已多年，但他們還在講着一口地道的河南話。

百年前的移民，甚至在浙江、江西等地還遺留着方言孤島。

把這些點和片拼湊起來，拼成一幅擁有20片之巨的“河南話風情畫”，絲毫不成問題。

我隻想讓河南方言承載鄉愁

不想讓它變成非遺項目

但是，我們應該清楚地看到一個現象：真正能說一口流利方言的人真的越來越少。

大部分河南年輕人，他們的普通話已說得相當純熟，在學校裡說普通話，隻有回到家裡，才用河南方言，當然這個河南方言也一定不純正。

事實上，年輕一代使用普通話的熟練程度早已超出方言。還有的老年人為了與孫子輩方便聊大，硬是操出一口普通話與河南方言混雜的語言。

有學者調查發現，在年輕人中，已經很少有人能欣賞方言藝術，有些老年人對方言藝術的興趣也普遍降低。

承載着鄉土文化的地方戲曲，懷梆、宛梆、道情戲等，它們越來越邊緣化，越來越被疏遠。

方言的消失是全國性的問題，因創作《中英文版成都話》而備受關注的四川樂山畫家郭勁松表示，自己創作方言漫畫的初衷，就是為了用自己的方式把四川方言記錄下來。

但尴尬的是，郭勁松的孩子在洛陽出生成長，孩子不會說四川話和河南話，隻會說普通話。

方言不僅是交流工具，它維系着個人的鄉音和鄉愁，更承載着一方水土的文化基因。很多方言的内容，普通話是沒有辦法表達的。

方言如果斷流，丢失不止是鄉音和鄉愁。

早在十幾年前，就有人認識到這個問題了。

2008年，教育部、國家語委先後在江蘇、上海、北京、廣西等省市開展中國語言資源有聲數據庫建設試點。

同年，兩位在中國生活的美國人創建了網站“鄉音苑”，通過上傳當地人用方言講述的小故事，進而制作中國方言地圖，記錄中國“正在消逝的方言”。

2015年5月，教育部、國家語委正式啟動中國語言資源保護工程，計劃建成包括漢語方言、少數民族語言和口頭文化實态語料的大規模多媒體語言資源庫。

湖南衛視主持人汪涵發起湖南方言調查“響應”計劃，将用5至10年的時間，組織10支調查研究團隊，對湖南53個調查地的方言進行搜集研究。

非遺保護專家李祥林經常呼籲：方言是非遺，但申遺是最壞的結果。

而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它自然傳承。

楊桐正在每天練習滑縣話，力求每次錄視頻不“串台”，豫記在過去四年寫過數十篇關于方言的稿子，為的就是記錄河南，記錄方言，至少不要讓它在我們這一代消失。

歡迎大家關注桐話河南，對楊桐進行監督，看看他的河南話有沒有長進。

也歡迎大家購買方言文化衫，把家鄉穿在身上，把鄉愁穿在身上，把傳承穿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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