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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竹園不長草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8-24 16:27:42

來源:嘉興日報-嘉興在線

為什麼竹園不長草(竹林生活研究草白)1

竹林村 攝影 何龍根

此地以“竹林”為名,手機指南針顯示:北緯30度,東經120度,位于浙江北部,一個叫“新豐”的鎮子的西南面。曆史上,竹林之名本也多矣,有“竹林七賢”,有“蒼蒼竹林寺,杳杳鐘聲晚”——某種意義上,它們無關地名,與是否存在茂林修竹也無關,它們指向一種罕見的、不同流俗的精神生活,有人,有栖息地,更有兩者之間的隐秘聯系。

在這裡,我無意讨論曆史上的“竹林”生活,它們已成過往雲煙,成為中國文化史的遺存。眼前的竹林是浙北平原上典型的自然村,白牆黛瓦,綠樹環繞,草坪如茵。往昔記憶中鄉村之混亂無序,不複存在。顯然,此地的一切經過設計、改良,甚至拆建,早已煥然一新。它實在太新了,新到還沒來得及留下清風、大雨和青苔的痕迹,所幸,這裡的河流、古樹、稻田、草垛仍是照舊,盛夏的蟬聲與蛙鳴仍給人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喧嚣感,當然最重要的是此地生活的人。屋檐下,房舍裡,稻田之上,人歸屬其中。土生土長的人,經曆過艱難生活的人,如今終于獲得片刻喘息。安靜、富足、多閑暇,有足夠的時間在自家領地中悠然來往,研究藥草,烹煮食物,與老友閑話家常,侃侃娓娓,不知日之将暮;或者,去阡陌之上,拿腳底親觸田園的膚表,接觸草葉、泥地和露水,吹一吹四野的風,饑食倦眠,興盡往返,何其妙哉。

在此之前,我總覺得眼下的中國鄉村很難擁有真正的田園生活,歸鄉的美夢也從來不敢認真去做,隻在紙頁間翻翻看看,看到興頭兒上,也是他人的幻夢,他人的歌謠。直至來到竹林村,看到漂亮的白房子,小時候的籬笆牆,蜷縮在樹蔭下的小河,整饬潔淨的路面,以及某種由河底軟泥、三葉草、石頭上的熱烘氣所氤氲而成的氣息——腦海裡瞬時閃過一些久違的念頭。此地生活的人們實在應該擁有另一種生活,一種更完整、更豐富的生活,有更多的閑暇時間,看木槿花在籬笆上開,看天上成群結對、飄來飄去的雲,看雨下在池塘裡,看牆上青苔,牆下亂草,花開一次就看一次。當一個人不再将自己時時落進嚴酷的生存事态中,便能聽到風穿竹林的聲響,聽樹葉将自己從這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眼前這一片全新的風景,難道不是教人停下腳步,坐進舒适的安樂椅裡,蜷縮在綠蔭底下,以消此永晝嗎?

此刻,我想起很久以前人們所經曆的生活。十八世紀時,一個叫吉爾伯特·懷特的英國人,求學于牛津大學,最後回到出生的英格蘭鄉間塞耳彭村居住了大半生。他的本職工作是牧師,卻興緻勃勃地給身居倫敦的律師和動物學家朋友們寫信,留鳥和候鳥是書信中的主角,而人的宗教生活無一涉及。他還研究塞耳彭的動植物、物産、風俗,記錄氣候現象——因為,自然就是他的宗教。後來,這些書信結輯成《塞耳彭自然史》出版。

繼吉爾伯特·懷特的塞耳彭生活之後,梭羅在瓦爾登湖邊度過了兩年光陰,而約翰·巴勒斯終其一生都居住在河畔小屋、山間石屋,相繼寫下《醒來的森林》《自然之門》《鳥的故事》等書,還有美國人亨利·貝斯頓在科德角海灘一座孤零零的“水手艙”裡與大海相伴了一年。

但我最喜歡的還是,詩人陳冠學在台灣南部山區度過的每一天。他以日記體的形式,一筆一劃寫下《田園之秋》。很長一段時間裡,那是我的枕邊書。我喜歡看作者寫雲如何飄來飄去,寫人在閑極無聊時在荒草叢中、廢棄山路上無目的地走來走去,甚至寫收割、舂米、喂養雞雛的文字,都比人群中發生的故事要好看無數倍。大概還是因為文字中浸潤的靜氣,以及由靜而生的閑适、喜悅,随遇而安打動了我。除了閱讀,人大概隻有在自然中才能充分體驗這種靜谧感。

或許,現在的“竹林”可以提供一份這樣的生活,為什麼不呢?那裡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新,蘊藏着無限可能性。那些古鎮也很新,但它們隻是景區,是遊客與獵奇者的天堂。在那裡,隻有買賣與吆喝,隻有生意和數據。生活的痕迹完全被抹去。沒有人在裡面煮飯、待客、勞作,繁衍生息。沒有孩童在裡面遊戲,沒有老人在裡面咳嗽和老去,也沒有年輕人在那裡走向神聖的婚姻殿堂。但村莊不一樣。由城、鎮、村,一級級下來,人口密度和居住容積率降低的同時,帶來了細緻生活的痕迹,草木蟲魚活躍的痕迹,以及撲面而來的四時變化。人們重新體驗春的神聖,秋的壯觀,夏的熱烈,冬的肅殺。這些久違的感覺,就像湛藍天際上的雲朵,強烈而單純。

已經不是薩福、陶淵明和王維的時代,農耕文明也漸行漸遠,沒有了炊煙和牧笛,但我們依然與久遠時代的人處于同一空間,因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是唯一的。況且,大自然的戲劇正一日日毫不衰歇地上演,從沒有終止過。昆蟲冬眠,鳥兒遷徙,冰雪消融,萬物複蘇。樹影随着太陽移動或長或短。垂直的雨腳砸出一朵朵好看的水花來。——久居鋼筋水泥叢林的都市人,已經好久沒有親眼看到這些了。

未來日子裡,肯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到竹林或去往類似“竹林”這樣的地方生活。那裡不是隐居所和避世地,而是人們重新學習生活的地方。人類發展到今天,物質文明高度發達,但對于生活本身,或許還需要重新學習。重新愛上沒有霓虹的夜晚,星月交輝,一片岑寂;重新習慣空氣中存在着各種獨特強烈的氣味和沁人心脾的芳香;在草蟲所奏的夜的序曲中入眠,于群鳥的啁啾中睜開眼。天上星光璀璨,人間遍地蟲鳴。自然的世界,充斥着微小之物,不可言說之色彩、氣味、聲音,處處無解,處處生機無限。

我希望竹林變得更為暗舊一些,白牆布滿雨痕,落葉在林間小徑堆積,青苔附着在水池、屋瓦、頹牆、濕地上,樹枝婆娑起舞……在那裡,時間慢慢融化,顯得年深日久,摩滅成賦。那必将是新一輪的照見和洗禮。

我想象着未來抵達竹林的人,他們中有熱情的自然觀察員,郁郁寡歡的互聯網從業者,有鳥類學家、星空愛好者、藝術家、背包客、詩人。竹林不再隻屬于世代栖息于此的留鳥與人,還有不斷到來的人。他們不是将此地當作單純的觀光勝地,而是某個可以燭照自身的地方。因為這裡有更豐厚、充足的自然,處于不斷更疊之中,成長與衰變同時進行,肌理日漸細膩、豐富。這是一個沒有被割裂的整體,時間恢複了它的秩序。古橋、街巷是它的骨架,河道是血脈。既有供汽車通行的街衢,也有屬于漫遊者的荒僻小徑。在竹林,夜晚恢複了它的神聖與美麗。河流重新成為魚蝦、螺蛳以及水草共聚的樂園,負責提供神秘與難以言表的東西。

重要的還是土地之上居住的人,一個個偉大而獨特的靈魂,他們的存在締造着一種别樣的生活。我想起很多年前,那個手拎灰色手杖,穿着齊膝短褲,在塞耳彭的山谷和森林中出沒的人——一個名叫吉爾伯特·懷特的牧師,觀鳥人,博物學家,自然主義文學大師。因為懷特的書寫,塞耳彭的生活流傳至今。藝術家馬塞爾·杜尚曾說,我最好的作品就是我的生活。認真生活,它本身就是一種藝術啊。

蛻變已經發生,竹林将以自然主義者的樂觀,以生活家的機智與耐心,等待它的來訪者。而竹林的土著們——那些生于斯長于斯,終于獲得部分閑暇時間的農人,大概從來沒有像今天那樣對眼前生活充滿如此強烈的好奇心,這不是更好或更壞的生活,而是一種全新的生活。農人正在重新建立與腳下土地的聯系,這一次,不僅僅是施予或勞作的關系,還可能是一種新型的“審美”關系,它更為緩慢、持久,也更加艱難。我知道在很多地方已經開始這樣的實踐,這無異于一個嬰孩學習爬行和站立,但與嬰孩處于天然的空白狀态不同,它幾乎是對過往做法的糾偏或撥正。

農人的勞作應該成為美學序列中的重要一環,與莳花、垂釣一樣,這需要充足的閑暇時間,需要身心舒悅。從容不迫的生活,必将帶來天高地厚的性情,這既是我對未來竹林生活的期待,也是自我期許。

本文來自【嘉興日報-嘉興在線】,僅代表作者觀點。全國黨媒信息公共平台提供信息發布傳播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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