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結婚半年,老婆就懷孕了。在她懷孕四個多月的時候,去做B超,醫生看了半天,找不到嬰兒的形狀,聽不到胎音。
B超醫生,去找來他們的教授看,教授說,這懷的是個“葡萄胎”。
我們問,什麼叫“葡萄胎”?醫生說“葡萄胎”是俗稱,她懷的其實就是一病變的腫瘤胎,很多一串一串的長在一起,像葡萄一樣。所以在B超影像裡,看不到胎兒和聽不到胎心音。
醫生開了住院單,老婆需要住院,把胎瘤刮掉,再清宮。
當天就住進了省婦幼醫院。我安頓好老婆的病床,就回家拿洗漱用品,和老婆換洗的衣服。
等我趕到醫院時,老婆已經從手術室裡出來了。
由于看病和做B超時,上下樓梯,來回的跑動,那個“葡萄胎”自然的掉下來了。
醫生們就把她弄到手術室裡,做了清宮手術。
老婆躺在病床上輸着液,我問她痛不痛。
老婆哭喪着臉說,你說痛不痛?
我也不懂清宮是什麼意思,隻知道老婆很痛苦。
我去找醫生問,那個“葡萄胎”已經掉下來了,還需要住多長時間的院?
醫生說,她消炎針最少要打三天,但是還有一種針,是降hcg值的,一定要打,打多長時間,那就要看她的體質和運氣了。
我以為醫生在忽悠我。心想,那個腫瘤胎已經掉下來了,也清宮了,為什麼還要打針?老婆從小到大就怕打針。
在老婆打了五天的消炎針之後,我就給她辦了出院手術。
辦出院手續時,有一個老婦科主任,一個勁兒的叫我不要出院,她說,你老婆的那個HCG值,還沒有降下來,到時候很難懷孕的。而且你們三年之内不能懷孕,一定要避孕,千萬不能再懷孕了。
那時,年少輕狂,覺得老婆懷不懷孕無所謂,還是強行堅持辦了出院手續。
三年之後,老婆又懷孕了。我們都很高興,買了一堆育兒指南的書 。
懷孕三個多月的時候,去醫院做B超。又一次看不到胎兒,聽不到胎音。
我們把以前的懷孕經曆,一五一十告訴了醫生,醫生說,你們還是到省婦幼大醫院去看吧,你這次可能不是懷孕,有可能又是“葡萄胎”。
我們輾轉到省婦幼醫院,醫生一檢查,說,你就沒有懷孕,你的HCG值一直是陽性的,根本懷不了孕。
我這次變得很老實了,很謹小慎微的問醫生:什麼是hcg?
醫生說,我講 醫學術語,你們聽不懂,簡單的說,就是她懷了“葡萄胎”之後,她的血一直是陽性的,要打針治療,把它變成陰性的才可以懷孕。但是,你們三年前沒有打化療針治療,現在就很麻煩了。
三年前,由于沒聽那個老醫生的話,不願意治療。三年後,又回到了“省婦幼”住院。
很快辦理好住院手續。我心裡很愧疚,但在老婆面前不敢說出口。
一系列檢查之後,醫生在病曆上寫了一個:Cα?後面的字是龍飛鳳舞,什麼也看不懂。
這次住院時間有點長,治療了五十多天,她的HCG值,還是降不下來。
老婆從110斤瘦到了82斤。
我問醫生,我老婆什麼時候會好?為什麼瘦得這麼厲害,又不能吃東西,還掉頭發?
醫生說,這還說不準。 不想吃飯,和掉頭發,是打針的藥物反應,不要緊的。
我手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但是,這次又不敢輕易的說出院。
我隻好拿着病曆,找我的一個好哥們小盧咨詢一下。他在市三醫院,是個外科醫生。
他雖然不是婦科醫生,但是這個病曆應該看得懂,老婆治療這麼長時間,我還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病。
朋友小盧看了病曆之後說,上面寫的那個ca?,是醫生懷疑你老婆可能病變了,有可能是絨毛膜癌。所以,她的那個血液一直是陽性的,這個病要慢慢治療,一個療程,兩個療程是治不好的。
我一聽是癌症,臉色馬上變黑了。朋友看我臉色變了,說,隻是懷疑,你不要擔心,它上面為什麼寫了一個大問号?因為,你三年前懷的是一個腫瘤胚胎,一定要做化療的,當時她沒有做化療,所以現在有點頑固。
我問朋友那怎麼辦呢?現在我手上錢的也快花光了。
我這個哥們兒很夠意思,說,你趕快去辦出院手續,以後我去你家裡幫她打針。
你辦完了手續之後,把病曆和出院小結,所有的東西都拿過來給我看,我就知道每天怎麼樣跟她用藥,和打針。
老婆出院之後,在家休息了半個月,我朋友小盧就每天上門給她打針,打的是化療藥。
這個化療藥很厲害,老婆的手上布滿了針眼,都沒有地方可以打針了。血管都變硬了,頭發掉的更厲害,我看着都心痛。一個療程要打七天的針,休息15天後,再打第二個療程。
就這樣來回折騰了整整一年,再去檢查血,她的血還是陽性的,一直轉不了陰性。
老婆已經瘦的不成型了。
朋友小盧說,化療一年了都沒有轉成陰性,你再去看看中醫,她的身體現在太虛弱了,中藥可以調補她的身體。
馬不停蹄,又轉戰到湖北中醫學院。開始了大包小包的中藥,往家裡扛。
我母親每天熬好中藥,等到溫熱了,再送到我老婆房間裡給她喝。
喝了一年的中藥,老婆見到中藥就想吐了。
我看老婆堅持不住,就說,算了吧老婆,我們不治了。我們不要孩子,太受罪了。
我母親也說,你們年輕人應該看開一點,要不要小孩兒無所謂,你弟的小孩兒都已經三歲了。你們要是真的再懷上一個,我還沒有精力幫你們帶嘞。
在我們夫妻倆治病的這幾年中,我弟弟也結婚生子,侄子馬上三歲了。
在我媽和我的堅持下,沒有讓我老婆再治療了。
她也慢慢想通了,沒有小孩就不要了,不背思想包袱,老婆整個身心也放松了,人也長胖了。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有一天老婆和侄子在家裡玩遊戲,侄兒突然指着我老婆的肚子說:“小媽媽,你肚子裡有個毛毛。”
我老婆聽了哈哈大笑,說:“小媽媽肚子裡沒有毛毛(小寶寶的意思),你不要亂說。”
可是,三歲的侄子一本正經的說:“是有個毛毛”。
晚上我回家,老婆跟我說了這件事兒。我感到很奇怪。第二天我帶着她,去我朋友小盧那裡做了抽血檢查。
這次是真的懷上了,前後整整五年的時間,終于懷上了。我和老婆相擁而泣,雖然嘴上說不要孩子也可以,但是,真的要當爸爸媽媽啦,當然很高興……
我為年輕時的無知和強勢感到羞愧,更對不起我的老婆。如果當初聽醫生的話,老婆就不會受苦受難,我們也早就為人父母了。
實在是對不起,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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