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樓遠眺，賦詩懷遠，自古文人墨客們喜之逐之。自《詩經》中出現登高抒懷的詩作後，登高憑欄這一詩詞主題就再也未曾被冷落過片刻。在燦若星河的唐人登高佳作中，有一首詩足以成為這一主題的代表作之一。它雅緻蒼涼，深遠悲怆，其中這句“山雨欲來風滿樓”千古不衰，這首詞就是晚唐詩人許渾的《鹹陽城東樓》。

《鹹陽城東樓》

一上高城萬裡愁，蒹葭楊柳似汀洲。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

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許渾雖沒有諸如杜甫李白那般響的名号，但他是晚唐最具影響力的詩人之一。在他的詩裡，他有他的局限，也有他的闊遠，這兩種思想融合造就了如這首《鹹陽城東樓》這樣的好詩，古人歎之，今人醉之。

首聯寫道我登上這高高的樓，深重的憂愁也随之而來，那蘆葦楊柳茂密叢生，就像我的家鄉一樣。許渾登上鹹陽城樓的時候，看到蘆葦、楊柳叢生水邊，便覺得那一幕猶如江南家鄉之景，“萬裡愁”由此而生。人雖登上高樓，但鄉愁随即籠罩心頭，那種廣遠的景緻下人的内心生出的哀愁，就很完整地表達了出來。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溪邊的暮雲堆起的時候，夕陽就要沉下閣樓了，山雨就要來了，風聲穿過閣樓，風貫滿樓。日落的時候暮霭沉沉，再由高樓望去，那壯麗和悲慨的感覺同時襲來。正當這個時候，疾風沖進了城樓，烏雲壓城，風雨就要來了。

人們之所以在今天常會在大事發生之前說一句：“山雨欲來風滿樓。”也是因為許渾在寫下這一句的時候，表現出的那種雄渾凄涼的氣勢，如雲如雨，傳神入心。

在風雨欲來的時候，許渾就說了：“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鳥兒躲進綠草中啼叫，秋蟬在黃葉中嘶鳴，秦苑漢宮，荒蕪無邊。這是詩人在秋天登樓所作，秋色蕭蕭，風雨來的時候，鳥兒秋蟬都躲在草葉間。其實秋天的寥落更多的時候不在于幾片秋葉帶來的感受，而是季節的涼意帶給人整體的一種觸動。許渾的寫意就有了這種味道，沒有一處特别代表悲秋的景物特寫，但是你卻分明地感受到季節的涼意蕭落。

這是曾經的秦苑漢宮之地，如今便是這一份光景，亂草叢生，鳥啼蟬鳴。沒有人去打理，更沒有人再去仰慕，人們隻有透過這茫茫荒苑，去聯想曾經的恢宏壯麗。

“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這是許渾作以結尾的兩句，他說，行人莫要再問當年秦漢興亡的事了，我自東而來，在這鹹陽城樓上，隻見到渭水依然奔流如舊。渭水不變，山月不變，而那曾經鼎盛的王朝已然隻餘荒苑。亂草漫漫，靜守日升日落，冷看風來雨來。

李白的名篇《憶秦娥》中有“鹹陽古道音塵絕”，有“西風殘照，漢家陵阙”，是和許渾的這番吊古意境有着異曲同工之妙了，在基調上也有着相像之處。山水無痕，王朝卻有興衰，曆史的悲怆在自然面前顯得寥遠而又無力。

許渾身處晚唐，寫下這首詩的時候是唐宣宗時期，當時他任職監察禦史。此時，曾經的盛唐大概還剩餘半個世紀的壽命，日薄西山，國衰民哀，伴着滿樓的風雨，許渾寫下了這首《登鹹陽東樓》。大雨将至，鹹陽樓下荒煙彌散，那樓上的人還不歸家，任風吹起衣擺，雨濕了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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