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的《登樂遊原》中的名句“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是少年時期就熟讀成誦的。時光飛逝,不覺已耄耋之年。對這首詩,心中的感受随着年齡的增長起了變化。我現時覺得正因已是黃昏時,夕陽才是無限好。
人到老年,是一生中最自在自如的階段。已無需考慮工作,子女也已長大成人,更無衣食之憂,無牽無挂,是煩惱最少的年齡。隻要不逾矩,盡可從心所欲,無拘無束。所以雖到晚年,卻無遲暮之感,深深欣賞那無比絢麗的金黃色夕陽。正如李商隐《晚晴》中所寫:“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我在上海疫情最嚴重的時候,足不出戶,尚覺生活怡然自得,讀書莳花,研究用有限的食料烹煮可口的菜肴;眺望藍天,偶見展翅飛翔的鳥兒,十分羨慕,希望解封後也能像鳥兒那樣到處遨遊。在那最寂寞的時候,我就在計劃出遊江西三清山、明月山的行程。還想到南昌探訪滕王閣。
有的老人總是想不開,瞎擔心不在一處生活的兒孫,他們在疫情嚴峻的時期過得怎麼樣。其實完全不必多費心,小輩比你年輕,身強力壯,玩手機、網購的能力遠遠超過老人,朋友圈比你大,辦法比你多,何必杞人憂天?這裡實在用得着借用唐代詩人窦鞏《代鄰叟》中的詩句:“滿眼兒孫身外事”,你夜不成寐去瞎操心,倒反使兒孫擔心老人會不會因多慮而傷及健康。
當我在職時,因為工作較忙,購買的書籍,有不少沒有認真讀過。退休後,有的是時間,可從書櫃中取出認真閱讀。這幾年中,我通過認真讀書受益匪淺。國内外許多著名景點,尤其名聞遐迩的古迹,過去沒有時間遊覽觀賞,退休後得以如願。如仰慕已久的埃及金字塔,法國盧浮宮、凡爾賽宮,意大利斜塔,日本富士山……國内的洛陽龍門石窟、白馬寺,貴州的黃果樹飛瀑,四川的都江堰、青城山,湖南的張家界……都是退休後才有充裕的時間去欣賞。等疫情結束後,我計劃首先去江西剛才提到的幾個地方。然後去湖南嶽陽樓,河北的承德避暑山莊……我真像個頑童,也奢望學徐霞客,暢遊天下,忘卻自己早已鲐背之年!歐陽修《采桑子》中有“鬓華雖改心無改”句,我不僅兩鬓斑白心無改,而似有返老還童之感!
生活是美好的,關鍵是人的心态。心态越好,就越覺得生活美好,人生更有意義,也就會更長壽。杜甫的《絕句漫興九首》中有這樣兩句:“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我覺得這是人生應該達到的生活境界。我不會飲酒,但不妨以茶代酒。一人品茗,或與知己一二共飲聊天談心,都各具情趣。懂得生活,善于生活,是人生的一大幸福。李白是一位很懂得生活、很會自得其樂的詩仙,他在《行路難》中寫有這樣的詩句:“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這是多麼的灑脫!我多麼希望我們這些老人千萬莫負時光,珍惜這無限美好的夕陽。(周丹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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