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孩子一起讀書,對大人來說,并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别的地方,但對于孩子而言,卻可能是父母給予孩子的最好的禮物。
對這一點,我深有體會。小時候,每到夏天夜晚,在外面乘涼的時候,便是催促父親給我們講故事的最佳時光了。我記得父親給我們兄妹倆講的最吸引人的故事就是《水浒傳》的内容。父親每講到最關鍵的地方,就會讓情節戛然而止,說剩下來的故事明天再講吧。
被父親講的故事吊起了胃口,所以,很期待明天晚上早一點來臨,這樣就可以讓父親嘴裡的故事,可以繼續進行下去了。
到了我有孩子的時候,我把父親的那一套,如法炮制,果然還是不失它的有效性。
孩子不喜歡看書,一些經典名著,他都無從知曉。我覺得這一課不能缺失,所以,我得想一個辦法讓他接觸文學名著。
我當時想到的辦法,是下載一些音頻文件。為此,在網上搜索了半天,尋找合适的有聲讀物。我覺得四大名著中,《三國演義》對于孩子來說,閱讀起來有一些困難,但聽聽評書,卻可以了解到小說的主體情節。因此,我在網上下載了袁闊成播講的評書。
如果論評書的趣味性與生動性,劉蘭芳的評書恰當其值。所以,又下載了《楊家将演義》。
後來考慮到《封神演義》對于了解中國古典文化也是一個重要的入口,于是又選擇了這一個小說的音頻文件。
每天孩子上鋪睡覺之後,我便讓孩子聽一節有聲讀物,一方面把睡覺前的碎片化時間充分利用,另一方面,也可以幫助孩子催眠休息。
為了讓孩子加深對故事的理解,我還讓他第二天,把聽講的故事梗概記錄下來,這一點,對提高孩子的寫作能力,也有一點好處。
後來,發現能适合聽的小說都聽的八九不離十了,我覺得自己應該赤膊上陣了,有一天,我對孩子說,我每天晚上讀書給你聽,好不好?
孩子當然高興。那時候,他眼睛有一點近視,每天晚上都要點一種預防近視的眼藥水,一晚點三滴,相隔時間五分鐘。這樣,可以一邊點眼藥水,一邊讀書。
選擇什麼書呢?
其實自己心裡也存一點私心,就是讀的這個書,至少對自己來說,也有一點吸引力,這樣,為孩子讀書的時候,自己也等于讀了一遍。
選了許久,最後選中了馬克吐溫《湯姆•索亞曆險記》。我之前也讀過一部分,但實在沒有興趣讀下去。為什麼?因為美國的小說,不是我喜歡的一種類型。美國小說給人的感覺,太浮于表面,流于形式,不是我喜歡的那種洞悉内心、描摹情感的一種類型,現在有這樣的一個機會,與孩子一起讀一讀美國文學中的經典名著,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于是每天晚上,孩子盥洗結束,便到了讀書時間。他在房間内喊道:爸爸,便意味着朗讀的時間正式啟動了。我放下手裡的活計,來到他的房間,孩子早已鑽入被窩,整“束”待“聽”。我先給孩子點了眼藥水,然後拿起《湯姆•索亞曆險記》,給孩子讀了起來。
馬克吐溫的小說簡捷明了,沒有大段的冗詞贅語,讀起來倒是朗朗上口。之前,我為孩子還買過一本《格列佛遊記》,但裡面的議論太多,淹沒了故事,與《湯姆•索亞曆險記》比較起來,還是馬克吐溫的這本小說的節奏更為明快一些。
現在看來,《湯姆•索亞曆險記》多多少少也啟發了一下《哈利·波特》的創作,湯姆索亞沒有父母,被姨媽收養,正如哈利·波特父母早亡,被姨媽收養一樣,這樣的身世,可以少受家庭的鉗制,給予冒險與曆險以可能。
而《湯姆•索亞曆險記》的情節,與高爾基的《童年》也有相似之處。比如,兩部小說裡,都有孩子為了顯示自己的勇敢,在晚上來到墓地裡曆險的情節,隻不過高爾基的小說摒棄了任何獵奇的成份,回複到了生活的最庸常的真實,而《湯姆•索亞曆險記》則将這種冒險編織進了情節的鍊條,雖然從故事上來說,《童年》顯得平淡無奇,但卻更符合真實的體驗,從個人感受上,我更喜歡高爾基在這部小說裡對生活的細膩的還原與再現,然而,在故事情節上,顯然它對兒童來說,缺乏強烈的吸引力。
從這個意義上講,選擇《湯姆•索亞曆險記》顯然是對的。另外,我想到的一個問題是,在中蘇關系比較密切的時期,我們多選擇俄蘇文化作為自己的文化模闆,而到了改革開放時期,我們卻更多地接受了美國文化,這使得我們過去一直未去直視的美國文化蜂擁而來,成為我們惡補的重要來源。包括電影都是如此。當年張藝謀那一代第五代同學在電影學院學習期間,對美國電影并無好感,最熱心讨論的卻是當時的蘇聯電影,覺得蘇聯電影更容易獲得自己的共鳴。但是,随着蘇聯黯然退場,蘇聯電影的影響也銷聲匿迹,好萊塢電影成了中國影人關注的目标。
為孩子讀《湯姆•索亞曆險記》也給了我了解這一美國小說的機緣,雖然我依然不喜歡小說裡太浮于表面的叙述方式,但它的故事情節至少是跌宕起伏的,孩子聽得也非常入神,每天在為他點眼藥水的三個時間段裡見縫插針讀的書的内容,還是挺吸引他的注意力的。
開始聽的時候,孩子還睜圓雙眼,充滿期待,漸漸地,他的眼睛越來越重,睡眼朦胧,撐不起眼皮了,這意味着讀書的催眠效果發揮作用了。我這一晚朗讀小說的任務也該結束了,我把小說這一章節裡最後一個字讀完,合上書,對孩子說:今天就到這裡了。
可以看出,孩子帶着相當滿意的神情,帶着故事賦予他的美好的回味,踏向奔往夢鄉之路了。
關上孩子房間裡的燈,我覺得我也是收獲滿滿,通過自己的朗讀而感受到的書中的内容,要遠比自己靜默地讀書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因為在朗讀的時候,聲音引導着自己,會去設身處地地扮演書中的人物,從而更能深切地體驗到小說人物的心理與動态。很難想象,如果單獨一個人閱讀文本文字,是不可能立體地、身臨其境地體味到小說裡的場景與感受的。
現在看來,《湯姆•索亞曆險記》是一部能夠代表美國文化特質的小說,小說裡有着雖有畏懼但卻不曾停滞不前的冒險精神,有着對真相的诘問,有着對财富的探奇經曆,還有那種在少年時代朦胧卻很明晰的初生的情感,這一切基本要素,可以看到它們在今天的美國文化中包括好萊塢電影裡萬變不離其宗地重新組合、調制、烹饪出一道新鮮的美味,但背後細究起來,都可以看到這些基本元素的筋絡布局出的核心圖影。在“美國中學生必讀書”中,收有馬克吐溫的一部小說,當然不是這部小說,而是與之相關聯的另一部小說《哈克貝利·芬曆險記》,可見馬克吐溫在美國文學史中的地位。
《湯姆•索亞曆險記》讀完之後,我推薦孩子讀了《基度山伯爵》與《悲慘世界》,特别是《悲慘世界》,孩子雖然沒有全部讀完,但卻成了他非常喜歡的一部外國文學作品。後來他專門去看了歌劇版《悲慘世界》,還特地找了“金剛狼”主演的劇場版,可以看出,讀書的影響是潛移默化到一個人的内心的。而追根溯源,我與孩子一起讀《湯姆•索亞曆險記》可以說起到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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