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程昱 整理：女報記者 周瑛

人到中年，程昱對感情的事情已經看淡，夫妻嘛，就是一起搭夥過日子，雖然生活中不可避免地會遇到難事，想不開的事，但是指望那個一談心就鼾聲如雷的人來化解，無異于為難自己。幸好自己還有一個珍而重之的藍顔知己，可以盡抒胸憶。但事實證明，藍顔知己有時候并不靠譜，很容易擦槍走火，從知己變成情人……

2019年，我和丈夫陳同的婚姻進入了第18個年頭。

18年，能讓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成長為挺拔的青年，也足以讓兩個當初卿卿我我的年輕人，進入相顧無言的婚姻泥淖區。面對陳同那張略微油膩、發福，但還能稱得上英俊的臉，我已經波瀾不興，隻會想起每次想和他談談時，陳同不到三分鐘就能鼾聲如雷的情景。

生活中誰還能不遇上點難事?尤其是要照顧一家老小，又要在職場打拼的女人?我也不例外。我想跟陳同痛訴：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為什麼我這麼努力的工作，這麼認真地生活，還是會遭遇到各種不公平，遇到各種不講理的奇葩極品?但陳同的表現讓我失望，不是一次，是次次。

也許在一家私企做高管的陳同确實累，也許自己傾訴的内容實在是有些雷同，翻來覆去就是自己身邊的那幾個人、那點雞毛蒜皮的事。開始陳同還認真幫我分析，遇到這種事情該怎麼解決，後來就用鼾聲如雷來應對我了。

在這一點上，他和方啟明差得太多。後者是我的初中同學，印象中就是一個長相清秀但是沒大有話的男生，上了高中後就沒怎麼聯系。所以，當在一次大型酒會上遇到他，一個1米8以上的男人，微笑着說是我的初中同學方啟明，最開始的幾秒我完全是懵的。

酒會上，我們很自然地交換了聯系方式。那天回到家，臨睡前我跟陳同說我遇到了初中同學，相談甚歡，他完全抓不住重點地回應了一句：很帥嗎?比我還帥嗎?接着沒有了語聲，而是規律的綿長呼吸，繼而響起我熟悉的鼾聲……

看着躺在我身邊呼噜震天響的男人，回想起在酒會上身姿依舊挺拔、微笑以對的方啟明，我怅然若失，那天晚上都沒有睡安穩。

酒會後沒幾天，我收到了方啟明的老同學，有沒有興緻一起把酒話當年?微信裡，方啟明說他聯系了幾個我們倆都相對比較熟悉的初中同學，約着在一家私房菜館舉行一次小範圍的同學聚會。飯店離大明湖不遠，飯後大家還可以一起到大明湖散散步雲雲。

我想了想，答應了方啟明會準時赴約。單位應該沒什麼事，女兒陳辰回姥姥家了，不用管她的晚飯，至于陳同，讓他自生自滅去吧。

動心

那天晚上，久未謀面的幾個同學都意興遄飛，談興甚濃。私房菜館的菜做得不錯，很合我的口味，方啟明從家自帶的紅酒也香醇可口，夜色中的大明湖更是像一位帶着面紗的女郎，朦朦胧胧中又透出幾分驚人的美，讓人沉浸在她的景緻中流連忘返。

總之，那是個美好的夜晚。

那夜之後，我和方啟明多年不見的幾分隔閡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覺得，方啟明簡直就是失蹤多年的親人啊。席間，我和另外兩個女生在紅酒的助興下大倒生活的苦水，做為聚會的發起人，方啟明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反而每個人的話他都認真聆聽，還時不時地從局外人的立場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議，讓我們一衆中年婦女心悅誠服。

那天晚上，一個女同學喝得有些高，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方啟明妥妥地做大衆情人的料兒，我内心深表認同：溫和體貼，身材高大，長相也說得過去，關鍵還事業有成，才四十歲就有了自己一次性付款買的複式豪宅，如果是單身，肯定會有不少女人奮不顧身地往上撲。

有些微醺的我模糊想起，重逢後方啟明似乎一直沒有說過他的婚姻狀況。随着紅酒越喝越多，我都記不得後來又說了些什麼，隻記得那天大明湖的月色很好，身邊的方啟明語聲溫柔……

那天的聚會成了生活中一個美好的小插曲，生活的一地雞毛很快不由分說地向我兜頭襲來。我所在科室缺一個副手，需要競争上崗，領導暗示我可以試一試，但是跟我資曆差不多的兩個女同事也有意這個職位，畢竟待遇提了一大截，但工作強度沒變多少;我在讀初二的女兒書包裡翻出一封情書，一個男生向她表白，要跟她“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年逾七旬的婆婆在衛生間滑了一跤，尾椎骨骨折……

種種生活的波折，把我擠兌得“欲仙欲死”，可陳同這個時候恰巧出差在外，除了在電話裡支招，什麼忙也幫不上。照顧生病的婆婆，跟女兒的班主任溝通，準備自己的競争演講稿……那段時間，忙得恨不得腳底抹油的我，每到夜深人靜，就感覺疲憊和對生活的無奈排山倒海般襲來。

這個時候，聽我偶爾抱怨過兩句的方啟明站了出來。他幫我審定演講稿，聯系醫藥公司低價購進婆婆需要的特效藥，就連女兒的事情，他也勸我不要想太多，收到情書不代表孩子就真的早戀……

等陳同從外地出差回來，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我當選科室副職;婆婆病情穩定，也沒有什麼并發症;女兒班主任确定，陳辰沒有絲毫要早戀的想法，她的目标一直很堅定，将來要報考我和她爸都沒有考上的北大……

為了感謝那段時間幫了不少忙的方啟明，我和陳同一起請他吃飯。一場很正常的感謝宴，也不知道陳同哪根筋不對，回來就酸溜溜地說，方啟明看我的眼神不對，要不然一個大男人，幹嘛要對不是老婆的女人這麼好?

我不以為然，老同學嘛，人家就是念舊又熱心。再說，以方啟明的條件，有的是單身未婚女青年可選，怎麼會看上我這麼一個人到中年的黃臉婆?

随着時間推移，我和方啟明變得更加熟稔。也漸漸知道了他的生活狀态：有過一次短暫婚姻，孩子跟了前妻。我還聽當日一起參加聚會的女生說，不光是對我，對其他需要幫助的女同學，他也一向不吝于伸出援助之手。

如果說我原來對他的幫助還有一絲絲疑慮，這下踏實了，妥妥的藍顔知己啊。很多不願意跟陳同說的事情，我都願意跟他傾吐，而向來不急不躁的他，總能條理分明地幫我把很棘手的問題分析得很透徹，他還是我的情緒“樹洞”，願意不厭其煩地聽我吐槽單位的雞毛蒜皮。

我不覺得跟方啟明的交往對我的婚姻有不良影響，因為我們倆從無逾矩之行。反而很慶幸有方啟明這樣的同學兼異性知己，覺得他是生活烏雲下透出的一縷光，照亮了我平淡又乏味的生活。直到那天兩人小聚後把喝得有些高的方啟明送去他的複式豪宅，才發現生活不大不小地跟我開了個玩笑。

那天晚上，方啟明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程昱，你很好。坐在他家的沙發上，他抓起我的手，說着讓我目瞪口呆的話：從初中我就開始喜歡你了，但是膽子小不敢跟你說。即使後來結婚，也還是忘不了你，後來離了婚，也找過其他女人，但是她們都不是你……

我受驚之下甩開方啟明的手，奪門而出。在他家樓下，我在自己的車裡坐了足足一個小時，望着方啟明房子透出的燈火，我很茫然，難道男女之間真沒有純潔的友誼?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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