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後，足足兩個月無雨。這在農人眼裡是恐怖的事，俗稱“秋吊”。這段時期正是大田作物籽粒灌漿的時候，雨水少了對作物的産量和質量影響很壞。可以肯定，赤峰地區今年豐收無望了。

10月3日，下雨了。兩天前，就開始關注到這場雨了。氣象台預報說是渤海、黃海大風入陸引起降水降溫。昨天氣溫還20℃多，今天驟降到10℃以下。

01

雨來得很突然，淩晨4點，窗戶就噼噼啪啪地響起來，遠處密集整齊的唰唰聲隔窗即清晰入耳。

窗外黑漆漆的，隻有庭院燈周圍隐約可見雨線急促地斜織着，線中有雨滴碰撞相激成水霧迷離了本就柔弱的光芒。聽雨聲，就可以想像它無所顧忌、張揚宣洩的模樣一定很瘋狂。雨線或者成鞭，笞打着院中的亭、樹、花和田野裡的莊稼。它哪裡來的憤怒呢？是久羁不去的新冠惹惱了它嗎？玻璃上叮咚雨聲紛亂，加之突如其來的寒氣浸入，使人“宵夜獨坐心如搗”，恐怕天明也不可能有“空山新雨後”的明澈心情了。

02

6點的時候，小區裡開始有人喊：“下樓，做核酸啦。”

在暗沉沉的天氣裡，院中的丁香、楊柳、垂榆和沙果樹在冷雨裡的搖曳分明是掙紮；牆角的幾枝菊花已然抱香早夭；樹下的草三分之一枯黃了伏倒，園子像長了癞病一樣難看。一切像老舊無人的深宅大院異常陰郁沉悶。曾經盛夏的繁榮不再，隻餘蕭蕭秋雨中惴惴不安的頹敗。雨點還在零星地落下來，像千軍萬馬過後，留下來打掃戰場散兵，胡亂在某個屍體上咻地補上一槍。

03

我也胡亂地穿了衣服，下樓去作核酸。

灰色依然遮蔽着城市，但已經明亮許多。我站在屋檐下仰望，它仍舊能給我刺痛的寒意和壓抑的情緒。院裡所有的冷峻都清晰起來：垂榆像中年婦女斑白了頭發還要燙成波浪披肩梳妝一樣難看；垂柳的披肩發倒還濃密，隻是根根僵硬失了絲滑；棗樹的葉子幾乎掉了大半，虬曲的粗幹分出了無數奇矍光秃的小丫叉憤憤地指着天空。它們都增加了我的冷感。唯有一隻撲撲跳着的青蛙從雜亂的草窠裡啪地落入水坑濺起清亮的水花，似乎帶來了稍許生氣。

04

快步出了小區，與街上的幾個人一起瑟縮着步履匆匆去賓館胡同的采集點。采集點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實際上人并不多。因為人與人的間隔被要求超過1.5米，所以顯出長長的樣子來。工作台前的“大白”們都低頭貓腰地忙碌着。過胡同的風急而硬，從衣服的縫隙裡鑽進來，讓我打了好幾個冷戰。不禁想像夜裡曾有人瑟瑟孑孓街頭，淚飛伴雨，悲涼入骨，便更加縮短了頸項，眼裡噙起了熱淚來。

05

隊伍左側清真牛肉面館裡窗台上有一小盆嬌嫩的花兒，與室外的情形大不相宜，吸引了我的注意。它昂了頭，每個枝上都綴滿肥碩黑綠的葉片，每個小小的枝頭都勇敢地露出一簇金黃色碎碎的嫩蕊，像好奇地望着這支殘兵潰勇一樣的隊伍。這個季節，隻有在溫室裡才能萌芽些新生命的希望。可是她們斷不會給我們豐收的預期。

06

“春旱不算旱，秋旱減一半。”這場姗姗來遲的秋雨一定惹了太多的唾棄和詛咒。“田畏秋旱，人怕老貧。”一場秋雨一場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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