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飛宇的《推拿》,最開始是寫給盲人朋友的。
2007年,因常年寫作,畢飛宇患上了頸椎病。
于是,他走進推拿中心,開始接觸盲人推拿師這一特殊群體。
與盲人交往越深,越能感受到他們的喜怒哀樂,其實同健全人沒有什麼差别。
一部《推拿》,打開了一個沉默封閉的黑暗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同樣有生活的幸福與殘酷,愛情的甜蜜和酸澀,人性的美好與醜陋。
我們總以為可以憑借雙眼洞悉一切,實際上,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盲區”,人人皆是盲人。
有些時候,并不是眼盲封住了光亮,而是狹隘和偏見,蒙住了我們心中的眼睛。
當你讀懂了《推拿》,看完這3個盲人的人生,你就會懂得:
比眼盲更可怕的,是心盲。
沙複明:明處平靜,暗處死磕
從上學的第一天開始,沙複明的目标就是讓自己的心眼更活絡。
沙複明的第一步,就是拼命“讀”書,用指尖去識别盲文。
因為眼盲看不見日光,沙複明讀起書來,簡直不分晝夜。
他讀醫,讀文,讀史,讀藝,讀科學,讀經濟,讀上下五千年,讀縱橫八萬裡。
沙複明一點也不覺得疲憊,他告訴自己,必須讀書,每讀一本書就是走上一層樓,總有一天,他能夠到達頂峰。
通過一本又一本的書,沙複明打開了内心的眼睛。
當同學們還在學習中醫經脈和穴位時,摸索心腧、肺腧、腎腧、天中、尾中和足三裡,沙複明早就跨專業到醫學院,去學習西醫解剖。
沙複明觸摸着身體,通過骨骼、系統、器髒和肌肉,對人體一下子就有了一個結構性的把握。
同學王大夫每天泡在健身房,苦練臂力和指力,沙複明把時間都用來學習日語和英語。
事實證明,沙複明具有更長遠的戰略性“眼光”。
剛到上海打工的時候,一旦有外賓來做推拿,盲人們就變得特别害羞,不敢吭聲,隻有沙複明敢跟外賓們交流。
沙複明用結結巴巴的英語或日語,跟外賓談小費,言語談吐間不乏博學和幽默。
外國友人把沙複明喊作了不起的“沙先生”,他的出現,改變了許多人對盲人推拿師的基本看法,他是如此健談、樂觀。
這下好了,外國人都找沙複明做推拿,生意好的時候,沙複明恨自己不能變成兩個人。
大家都說,盲人靠自己的力量養活自己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但沙複明有更遠大的目标。
終于,沙複明攢夠了創業資金,他辭職回南京,和朋友張宗琪一起開了一家推拿中心。
從沙複明懂事理開始,就知道就算上帝給他關上窗,陽光也一定會從縫隙裡灑落下來。
真正困住我們的,其實是在心裡築起的高牆。
不對自己懷有偏見,也努力打破别人的定義,才是真正的善待自己。
隻要心裡有光,即使身陷黑暗的囹圄,也能向着陽光,走出屬于自己的路。
都紅:明處坦蕩,暗處洶湧
去推拿中心打工前,都紅在讀盲校,極具音樂天賦。
她隻聽一遍音樂家勃拉姆斯的曲子,不僅能把主旋律唱出來,還能把和聲伴奏也唱出來。
都紅喜歡唱歌,但老師偏偏讓她彈鋼琴。
原因是,唱歌對于盲人來說太容易了,隻要張口就能。
在老師看來,一個殘疾人,隻有通過千辛萬苦,上刀山、下火海,做好他不方便、不能做的事情,才具備直指人心感動時代震撼社會的力量。
都紅拗不過老師,隻好放棄唱歌。
她僅用三年,鋼琴考試就達到了8級。
但初二那年,都紅果斷放棄彈鋼琴,說什麼也不肯坐到鋼琴面前。
這一切都是因為一次演出。
那是一次慈善晚會,來了許多大腕,有當紅的流行歌手,也有過氣的影視明星。
都紅要演奏的是巴赫的三部創意曲,這是一部很難的複調作品,特别強調左右手的對位。
其實,都紅對二部創意曲更有把握,但是,老師一再鼓勵她演奏更難的曲子。
到了正式演出,都紅十分緊張,手指的節奏也亂了,演奏效果連練琴時的一半都沒有達到。
都紅隻能硬着頭皮,順着旋律繼續演奏下去,等到彈完最後一個節拍,她懊悔地想哭。
可就在這時,現場卻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聽着主持人講述自己的故事,都紅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隻是想彈奏巴赫的曲子,而不是為了報答社會,畢竟,她也從未虧欠過誰。
她不喜歡被别人攙扶,可在衆目睽睽之下,她無法将女主持人的手推開。
觀衆們都被都紅感動了,可都紅根本不願被可憐的目光注視。
最後,都紅果斷放棄了音樂,選擇了中醫推拿。
一代“音樂女神”,不再用雙手觸摸琴鍵,而是觸摸人的身體穴位,隻不過,都紅學推拿遠沒有學音樂那麼容易。
畢業之後,都紅認識了在南京工作的盲人朋友季婷婷。經過季婷婷介紹,都紅來到了沙宗琪推拿中心。
其實一開始,都紅的手藝并不過關,沙複明也沒打算聘請她。
但一天後。都紅來到推拿中心,當着所有人的面,表明自己留下來的決心:
“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不要工錢,隻吃三頓飯,晚上和季婷婷擠一下,如果一個月沒有達到要求,就自己走人,一年内把夥食費寄回來。”
就是這番話,打動了沙複明。最終,沙複明同意都紅留下來,決定手把手教她。
正如書中的一句話:“盲人最大的障礙不是視力,而是勇氣。”
面對他人的偏見,最好的辦法不是以口舌争辯。
人心的成見,正如一座難以撼動的牢籠。
與其被困囿于其中,不如憑實力自證,方可突出重圍。
王大夫:明處着眼,暗處着心
畢飛宇在寫《推拿》時,曾發現一件事。
隔着推拿中心的門,門外與門内還是有一些不同:
很多東西在門外人心中已不再被重視,但在門内盲人心裡,它們仍被看重。
王大夫最初的夢想,跟沙複明一樣,也是掙錢開一家屬于自己的推拿中心。
因為投資失敗,王大夫帶着女朋友小孔一起回了南京老家,來到沙宗琪推拿中心。
看着昔日的老同學已經當上老闆,王大夫心中很是羨慕。
如果自己不是投資失敗,也能擁有一家這樣的推拿中心。
往後的日子,王大夫努力掙錢,準備赢回一局。
在推拿中心,王大夫總是最踏實肯幹的那個人。
他健碩的臂膀和指尖的力量,是他能夠在推拿中心立足的硬實力;而他的為人和處事方式,是他與世界相處的軟實力。
如果王大夫就這樣努力下去,終有一天他能實現自己的夢想,開設推拿中心,把愛人小孔娶回家。
但是,家裡打來的一個讨債電話,打破了王大夫平靜的生活。
王大夫的弟弟本是健全人,可他整天遊手好閑,在妻子的唆使下,他賭博欠下兩萬五的債務。
讨債人第一次到家要錢,弟弟和妻子還躲到鄉下,留下父母在家擔驚受怕。
王大夫好不容易打通弟弟的電話,急着讓他還錢,可弟弟一點也不着急,還嘲笑大哥說“放着好日子不過”。
在南京,老百姓把弟弟這樣的人叫做“活老鬼”。
身為失明者的王大夫,在拼了命地認真生活;而弟弟這樣的健全人,卻拿大好的時光混日子。
弟弟雖然有眼睛,卻讓自己置身于泥沼中,他停滞不前,看不見未來的一切。
半個月後,讨債人第二次來到家裡的時候,王大夫已經湊足了錢。
等他趕回家裡,面對來讨債的人,王大夫最先還有些膽怯。
可知道事不關己的弟弟也在場,王大夫再也忍不住了。
王大夫無法忍受這樣的屈辱,他沖進廚房,拉開冰箱,把錢扔了進去,又摸出兩隻冰塊,一把捂在嘴裡,咀嚼來麻痹自己。
接着,他提着菜刀,回到客廳。
他的舉動,讓在場的人都震驚了。
接下來,王大夫的一連串擲地有聲的質問,又讓大家都沉默了。
王大夫說,自己身為盲人,可以去大街上讨飯,乞求别人憐憫,可他不能這樣做,因為他要“這張臉”,他愛“這張臉”,他得拿自己當人。
最後,王大夫堅持沒有幫弟弟還債,他拿起菜刀,劃破了自己的胸膛,噴薄而出的鮮血,終于吓退了讨債人。
再次與王大夫緊閉的雙目“對視”,衆人都被他為尊嚴而戰的勇氣所震撼。
就像畢飛宇說過的一句話:“看不見是一種局限,看得見同樣是一種局限。”
是啊,很多時候,健全人在明處,盲人在暗處。
健全人常常把眼見為實作為标準,卻不知人生有太多盲點,讓人看不清生活的真相。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目光始終向外,卻從未真正探索自己的内心。
比眼盲更可怕的,是心盲。
内心缺乏光亮的人,這輩子很難看清自己。
正所謂,明處着眼,暗處着心。
作為一個失明者,王大夫即使看不見世間繁華,可他的心中還有一雙慧眼,足以洞察人情冷暖和世态炎涼。
隻有不斷擦拭内心的眼睛,才能澄清雜質,掃除遮蔽物,讓光明照亮人生的一片天地。
畢飛宇曾在創作談中這樣說道:
“我閉上眼睛之後,被吓了一跳,我看到黑暗之中的滿天星鬥。”
畢飛宇其實也沒想到,《推拿》這部并不宏大的作品,能夠獲得2011年的茅盾文學獎。
很多盲人朋友,把《推拿》視為“我們的小說”。
一部《推拿》,就像一面鏡子,讓我們能與自我對視,從而更能看清自己的内心。
人人都有盲區,眼睛看不見的地方,就讓自己的心去抵達。
如若眼前黯淡無光,那就守住内心的燭火,洞穿世間的本質。
就算被封入藩籬,也能憑借實力,打破偏見,華麗突圍。
點個在看,願心中之眼始終澄澈明亮,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燦爛的風景。
作者 | 陳星空,用筆寫下一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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