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和白居易是唐代著名詩人,兩人關系非常要好,用東北話說,絕對是老鐵。他們都出生在大曆年間,于貞元十九年(803年)春同登科第,俱授秘書省校書郎,自那時相識,兩人便成為知交。正如白居易在《祭微之文》中所說:“貞元季年,始定交分,行止通塞,靡所不同,金石膠漆,未足為喻。死生契闊者三十載,歌詩唱和者九百章”。
元、白唱和的大部分作品收錄在《元白唱酬集》、《因繼集》中,二集共十七卷,唱和詩數量達千餘首,據李漢南《元白唱和詩統計分析》統計,目前可考的元、白唱和詩共 135組。兩人歌詠牡丹的作品都不少,應該是有着許多共同回憶。
元稹在西京長安時,曾寫過一首《西明寺牡丹》詩:
花向琉璃地上生,光風炫轉紫雲英。
自從天女盤中見,直至今朝眼更明。
西明寺位于長安城外郭城北部,是唐代長安賞牡丹的地方,日本僧人空海曾經在此寺居住。白居易也曾寫過西明寺牡丹花詩,可見白居易和元稹都曾到西明寺賞玩牡丹。
元稹這首詩不是直接寫牡丹的外貌姿态,而是将牡丹放在了月色之下,描繪出了一種迷離的意境。“紫雲英”指的是牡丹花。詩歌大意是說在月光映照下,牡丹花好像是從光怪陸離的地上生長起來的,在明亮的風光中搖拂。天上明月中的仙女雖美,但與月光下的牡丹花相比,還是牡丹花更為光豔明媚。元稹用天上的仙女襯出牡丹花的獨特魅力,這樣的寫法言有盡而意無窮,給人留下了想象的空間。
永貞元年(805年),白居易在長安擔任秘書省校書郎,他參觀西明寺,寫下了《西明寺牡丹花時憶元九》:
前年題名處,今日看花來。
一作芸香吏,三見牡丹開。
豈獨花堪惜,方知老暗催。
何況尋花伴,東都去未回。
讵知紅芳側,春盡思悠哉。
詩裡提到的“前年”指的是貞元十九年(803年),也就是白居易和元稹登第那一年。芸香吏則是校書郎的别稱。時光匆匆,牡丹花開了三次。“何況尋花伴,東都去未回。”白居易想起元稹去年冬天赴東都洛陽,春末尚未歸來,此時牡丹花已凋落,不由心生感慨,不僅是歎息花落,更是感歎歲月催人老。花開時節,他盼望與好朋友元稹一起欣賞,無奈等到春花落盡,好友仍未歸返,對友人的情思,隻能記錄在字裡行間。
元和五年(810年)春,時任左拾遺、翰林學士的白居易又寫了一首《重題西明寺牡丹》,元稹與他還是身處異地:
往年君向東都去,曾歎花時君未回。
今年況作江陵别,惆怅花前又獨來。
隻愁離别長如此,不道明年花不開。
這首詩白居易自注曰:“時元九在江陵。”又是一年花開時,白居易憶起五年前,花開時元稹還在東都洛陽,當時便曾感慨。如今,元稹遠至江陵,去得更加遙遠,白居易隻能獨自惆怅,不知來年如何,此中傷感溢于言表。
除了西明寺,元稹、白居易還曾一同去崇敬寺賞玩牡丹。在白居易的《代書詩一百韻寄微之》中,白居易自注雲:“唐昌觀玉蕊,崇敬寺牡丹,花時多與微之有期。”足見兩人的交情。
這一年春末,白居易還寫了另外一首詩《微之宅殘牡丹》,描繪了元稹家零落的牡丹:
殘紅零落無人賞,雨打風摧花不全。
諸處見時猶怅望,況當元九小亭前。
春天已經離去,花褪殘紅,雨打風吹,一片破敗景象,讓白居易不禁惆怅起來,想起元稹在自家小亭前的景象。那時雖然沒有照片,但白居易腦海裡早已浮現出元稹的身影。如若不是兩人關系要好,白居易怎會到元稹家去?他怎會知道元稹家種植有牡丹?
元和五年(810年)秋天,白居易在長安任京兆戶曹參軍、翰林學士,當時元稹在江陵被貶為士曹參軍,白居易面對秋日衰敗的牡丹花叢,寫下了《秋題牡丹叢》:
晚叢白露夕,衰葉涼風朝。
紅豔久已歇,碧芳今亦銷。
幽人坐相對,心事共蕭條。
這首詩在白居易集子中被歸為“感傷詩”,此時的白居易已經39歲了,在一個秋風瑟瑟的傍晚,面對秋日紅豔久歇、碧芳已銷的花叢,想起逝去的花季,時如逝水,滿腹心事湧上心頭,隻覺心中倍感蕭條。
後來,元稹和了一首詩,他在《和樂天秋題牡丹叢》中寫道:
敝宅豔山卉,别來長歎息。
吟君晚叢詠,似見摧頹色。
欲識别後容,勤過晚叢側。
元稹在靜安坊宅院當中種有牡丹,自離家後便疏于打理,所以他說“别來長歎息”。如今讀了白居易的詩,眼前仿佛看到了牡丹花頹敗的景象。“欲識别後容,勤過晚叢側”似在對白居易說,勞煩您幫我多看看我家的牡丹,也像是對自己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回去照料它們啊。
元稹與白居易可謂“一生休戚與窮通,處處相随事事同”(白居易《醉封詩筒寄微之》)。牡丹花見證了兩人深摯的友情,互相酬唱的詩歌則是他們心靈的寄托。他們的牡丹主題酬唱詩,沒有太多華麗的辭藻,有的是綿綿不絕的深情厚誼,他們将對對方的思念記錄在了筆下,記錄在了不斷的歎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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