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我的前半生#

揮淚灑忏悔 痛思母親情

又是一年的中元節到了，每逢佳節倍思親。我折下一把柳枝，輕輕插在媽媽墓碑前面，以示對親人思念，對長輩最深切的緬懷和感恩。

母親王元珍

往事無煙，歲月無痕。我媽媽已去世多年，任何時候，隻要想起那份珍藏的母愛，都會淚如泉湧。每年的清明，七月半前夕，老年大學開黨員會，有同學問我：“你母親是黨員。你是不是黨員？”我搖了搖頭低聲地說：“我母親不是黨員，我更談不上是黨員。”

回憶往事，曆曆在目。我的母親是老師，桃李滿天下，也是特殊年代被打擊的對象。在那段歲月裡，我無知地選擇了和母親分清界線。

學生時代的王小燕

記得母親還在勞改，家封了，我無家可歸，隻好在居委會大禮堂暫住，乒乓球桌是床，幾塊磚是爐，一個臉盆多用。那次，我得了重感冒。睡在桌子上，正發燒，突然聽到門外有腳步響還有敲門聲:"燕子，燕子快開門”是媽媽的聲音，我好激動，媽媽來了，好想去開門，我掙紮着起床，從門縫裡看到母親急切的樣子，也看到她身後的兩個紅衛兵，我打起精神說:“我沒事，不要你來看我!”媽媽盯着大門滿臉是淚。聽到母親離去沉重的腳步聲，讓我肝腸寸斷，嚎啕大哭。原來媽媽聽說我病了，請假來看我，可我卻無情地拒絕了媽媽……

記得我和同學愛華逛街，走到北門大街老百貨大樓鬧市地段，碰見一隊紅衛兵，隊伍裡有媽媽的學生，看見了我，興奮的大喊“這是黑五類xxx的女兒。”隊伍立刻圍成了圈，把我圍在當中。憤怒的人群喊着口号"打倒壞份子女兒，讓她永世不能翻身。"有人扔小磚塊，有人對我拳打腳踢，我被打在地上，渾身是傷。

世上總有好人。這時一位好心的阿姨扶我坐在地上，望着傷心的我說："大人右派，孩子也跟着受罪。"看熱鬧的人群也紛紛議論“黑五類的子女該打。”正因為如此，那個漂亮的阿姨給了我一絲溫暖的母愛，我非常感謝那位不知名的阿姨。打那以後，我恨呀；恨自己的命運，恨這個家庭，怕呀！被人打罵怕了，特别是不管走到哪兒、我擡不起頭來。同學們都是紅衛兵，我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我心裡在泣血，為什麼?為什麼?十五歲的我，更加惱恨媽媽。幾次的打擊，我無法自拔，決定走自己的路。下鄉農村，一輩子不回到這個令人傷心的地方……

一九六九年三月，我和其他知青一樣，上山下鄉，離開心愛的母校，告别熱鬧的容城。瞞着改造的媽媽，奔向偏僻的農村。

圖片來源網上

在農村，我想家，想媽媽，經常趴在柴油燈下給媽媽寫信，但信從未發過，因為媽媽無法收到信。我一個女孩子，為了保護自己，選擇了紮根農村，找了個丈夫是個樸實憨厚的農民。

一九七二年有了兒子，家裡困難，就想媽媽，抱着兒子搶車，碰見車，把孩子搭在左肩上，右手抓緊兒子的小手，左手拉住後箱，腳一蹬就上車了。母子在車廂睡上一覺，就到了城關。

當時的母親在林場改造，每月生活費三元，天天喂豬放牛，栽小樹苗。媽媽最開心的是我們母子回城，記得第一次到媽媽改造的林場，見到媽媽，媽媽抱着我們母子哭啊！笑啊！又接過我兒子盡情的親了又親。

我盯着媽媽，奇怪的想，是什麼力量讓媽媽變堅強了，漂亮的媽媽變黑了，一雙細白拿粉筆的手，大小裂縫，粗糙無比。可笑的是我想着，母親與人民為敵，接受改造是必須的。

回到林場，兒子丢給母親，找同學玩，天黑歸家。就這樣在母親身邊三五天，才依依不舍地回去，走前，母親從她少有的生活費中取出七毛錢車費給我，而我混然不知媽媽難境，接過錢放好，又去搶車。

後來聽林場的女工說，xxx前世遭罪，（我的媽媽）用稻草搓根長長的繩子，一頭寄在孩子腰裡，另一頭拴在杉樹上，孩子自個兒圍着杉樹轉玩，肚子餓了，就喂米糊吃，玩累了，鋪上棉片睡。然後母親又去尋豬菜。在那種特殊的環境下，母親為了女兒再苦再難也不出聲。

此刻的我，恨母親，母親有罪，讓我十八歲就當媽媽，毀掉我的前程。母親愛我，我卻從不為母親着想。寫到這裡，筆沉重了，再不敢往下想了，我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在忏悔自己的罪過。

作者近照

一九七九年母親平反，調到縣實中，十年歲月，母親身體狀态差，不能回到心愛的講台。母親平反，我也返城，由于母親勞累過度，一身疾病，也成了我們母女朝夕相處的理由。那些日子裡，讓我難忘，我們母女每天坐在床上流着淚對望。我悔恨交加，心中内疚。媽媽仍然愛我，病危時對我說:“你是文學愛好者，你的經曆就是最好的素材和精神财富。”媽媽的話在鼓勵我。這些年來，我雖沒有寫出什麼大作品，但寫出了不少感悟生活、感悟人生;感恩媽媽、感恩社會的小小說、散文和詩歌，沒有辜負媽媽對我的殷切的期望。

揮灑忏悔淚，痛思慈母情。我跪在母親的墓碑前，淚流滿面，媽媽那音容笑貌，那矍铄堅強的身影，如一幕幕電影鏡頭，在腦海裡不斷閃現，嘴裡不停地說：“媽媽啊!安息吧!願您在另一個世界，一切安好!如果有來生，讓我做您的媽媽，好好疼您；如果有來世，我就是做馬做牛，也要好好地回報您……”

作者近照

作者簡介：王小燕，筆名燕燕，系湖北省監利市容城鎮人。監利市作家協會會員、荊州市作家協會會員、湖北省報告文學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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