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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辯論華裔女學霸

教育 更新时间:2024-06-29 14:13:31

澎湃新聞記者 朱軒

牛津辯論華裔女學霸(曬畢業遭質疑的)1

朱雯琪

學數學的女性“應該”是怎樣的?這是朱雯琪最近的疑惑。

今年3月,28歲的朱雯琪以年級第一的成績,從牛津大學數學建模與科學計算專業碩士畢業,并拿到了兩個數學方向的全額獎學金,将繼續攻讀博士。

畢業之際,她在微博發布了一段制作不算精良的畢業紀念視頻,沒想到平時被轉發不多的微博這次被“轉出圈”了,随之而來的是質疑她“學曆造假”、“學媛”的聲音,相關話題登上熱搜。質疑一直蔓延到現實生活中,她的郵箱、住址被曝光,還有人去查她朋友的學曆和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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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朱”在微博發布的畢業視頻引發質疑。

有網絡科研答主認為她“氣質和學術不搭”,還有數學大V給她出題。她說,有人評價她的微博太“微商”風了,她覺得奇怪,“我個人的風格,和我的畢業成績有什麼關系呢?”

她說她是一個矛盾的人,在社交媒體上展現的更多是被社會定義的成功的樣子,沒有完全真的做自己;她也喜歡奢華,喜歡好吃的好玩的,不過這些都沒數學重要;她也會發圖片前“P掉每一條皺紋”,就像追求論文每一個措辭的完美。

在經曆了這些之後,她開始思考:學習數學的女性“應該”是怎樣的?對她的刻闆印象從何而來?如果這種印象一貫有之,那它就是對的嗎?

朱雯琪走了一條并不傳統的教育路徑:10歲時她從小學退學,在家自學;12歲考上深圳一所國際學校,16歲考上牛津數學系本科;她曾相繼在摩根和高盛從事金融工作,2020年又重回牛津校園讀碩士。

“接下來我還是希望留在學術圈,回國之後能做一點點貢獻。”朱雯琪說,她不認為這次的事件算是網絡暴力,“如果能為現有刻闆印象做出一點改變,提出一些建議,我覺得還是正面的”。

以下是她的自述:

突如其來的惡評

今年3月,我以年級第一的成績從牛津數學建模與科學計算專業畢業。

畢業典禮的那天,爸媽沒辦法親眼見證,我就拍了當天的視頻發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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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時,系主任發來的評語。

這确實不算一段制作精良的視頻,我用了機械的配音,封面是一張大光圈的照片,但把視頻發到家族群中,仍然獲得了一緻的好評,大家都在恭喜我畢業。

第二天就是3月14日,國際數學日。我就想,不如把這段視頻也發到微博上吧。一開始,圈内的朋友都在祝賀我畢業,但三天後,這條微博被一些金融博主轉發,轉出圈了。

當天早上醒來,我發現微博的評論量陡增,很多惡評,比如“學媛”“學曆造假”等等,罵的話多到刷都刷不完......

我的微博從未有過這麼多轉載量,一般就幾十,這次卻達到了幾百上千,我刷都不刷完。

大家質疑的點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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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質疑其學曆、專業真實性

有人說,“牛津沒有數學建模這個專業,這是個作業,編都編不像。”也有人看到我之前拍過穿睡衣的照片,就說我是賣睡衣的,還有說我是賣内衣的。

另外,我視頻裡的大光圈也引發了質疑,他們甚至沒點進去看就說,“你拍這麼一個虛化的場景,是因為不敢放出真實背景吧,因為你根本進不去牛津的校園......”

起初看到這些評價我并沒有什麼感覺,也是因為一直以來讓别人猜我專業,他們都猜不對,我不理這些評論,它們應該很快就過去了。

但沒想到,我關注的一位教育博主轉發了我的微博并表示了質疑,還說看了我的微博,覺得太微商風了。

我覺得這很奇怪,我個人的風格,和我的畢業成績有什麼關系呢?當時,我就把我在學校官網的鍊接和圖片貼出來回複了。

過了一陣子,又有一個289萬粉絲的數學博主說出了一道本科生的題,讓我做一下。當時大概早上7點多,我起床沒多久,正在做平闆支撐。

我倒沒有覺得這是一個自證的事情,也沒覺得做不出來就會怎麼樣。隻覺得“是我學過的”,就去做了。

解題過程中,我發現它缺少了一些邊界條件,就把解題思路和這個想法一起發給了這個數學博主。

這個博主後來也說我的回答沒問題,并講解了這道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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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博主給其出的題。

但質疑聲并未消失。

在知乎上,又有人把和我相關的話題發上去了。大緻意思是:“怎麼評價牛津女孩年級第一的事件?”最高贊的回答來自一個科研話題答主。這個答主說:“這個人不行,她氣質和學術不搭。她這個風格,在科研圈是會社死的......”

在這條高贊評價裡面,我其實沒有看到他列舉出我所陳述的經曆中事實性的錯誤。

這句話我其實思考了很久,有時候我的認知也模糊了,這到底是個刻闆印象嗎?

如果不是刻闆印象?那又是什麼呢?

還是說科研圈的人真的這麼認為?如果科研圈的人真的這麼認為,那這麼認為對嗎?

“不可能完成”的自證

我做那道題時并沒啥感覺,但在經曆了一周各種各樣的評論後,回頭想想卻有點後怕了:其實做這個題是有風險的,如果真的做錯了,或者别人硬說我是錯的,微博懂數學的人又不多,那我怎麼辦?怎麼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在質疑完我的學曆之後,社交平台上又有人質疑我的全額獎學金來源不正當,再之後又有人質疑我背後有公司、機構支持,最後質疑我的穿着打扮、言論,甚至交友。

這幾天我也思考了我自己的言行、文風、衣着等等。

我是一個矛盾的人,我喜歡财富,喜歡好吃好玩的,喜歡奢華的東西,不過它們都沒有數學重要。

我在社交媒體展現的一面,更多是社會定義成功的樣子,沒有完全真的做自己,我說過女孩應該放下美女光環,放低姿态。但是很慚愧,我自己也沒有做到,我也會花上十幾分鐘精修照片,p掉每一條皺紋,就像我花十小時追求論文每一個措辭的完美。這或許是我看起來“微商風”的原因。

如果僅僅對我的風格、文案提出批評,我可能不會在意,但我看到網友說的東西有事實錯誤比如說我造假的時候,我仍會去反駁,貼出一些證據,有些是官網鍊接,有些是我的郵件截圖。

有人奇怪為什麼我要去回應,我理解他們的驚訝,在這個事情中,他們更多把我當成了一種被動的符号。但從我的角度來說,我是一個活人,我沒有簽公司,沒有靠這個賺錢,所以我要去說明真實的情況。

經曆了這個事情,我能感覺到網絡風氣是在變化的。

2008年我就開通了人人網,屬于較早的社交平台使用者。2014年畢業時我在人人網發了一組畢業照,照片“走紅”了,我有了99 個好友申請。

我并不認為這些好友就是我的粉絲,平台給我的感覺是我一下子認識很多其他學校的朋友以及以前根本沒機會認識的人,擴展了社交圈。後來,我注冊了微博和小紅書,用來分享日常或是發布一些經驗帖。

這次的事情讓我意識到平台是存在割裂的,同樣的内容發在一個平台會收獲贊美,在另一個平台大家可能會覺得沒啥好分享的,你發這些東西就是在炫耀。包括有些人批評我,給自己打“牛津”“年級第一”“高薪”的标簽,又發視頻和照片等等,給自己引流。

但我在想,他們的這種批評意見也是在公共平台提出的,也是在表達一種可能會産生很多共鳴的觀點,這難道不也是在引流嗎?

這種争議很難結束,自證有一個很長的清單,你不可能把它完成。

而且這種争議會一直蔓延到現實生活。有天吃飯,朋友提到她被人肉了,同時我發現,我的郵箱、地址也被曝光了,有些人還會去找和我一起拍照的女孩子,去問她們我的情況,去查她們的背景、學曆。那天,我開車回家時就把車停在了半路,感到一陣崩潰。這是我比較無法接受的情況。

我認為,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說正面或負面的話。如果你看到别人負面反饋感到不開心,其實是你的控制欲作祟,你希望人人都說你好話,這是不可能的,你唯一能掌控的是自己的人生,繼續努力地去體驗,突破界限。

有人問我,可以将這件事情稱為“網暴”麼?我是一個受害者麼?我回答是,我不覺得這是“網暴”,但也遇到很多支持我的聲音,身邊的人也在很溫柔的保護我。雖然這件事對我個人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幹擾,但如果能為現有刻闆印象做出一點改變,提出一些建議,我覺得還是正面的。

我的成長曆程

16歲之前,我的成長得益于父母和家庭教育,給了我一個起點、一個方向。随着時間增長,家庭的影響慢慢減少,更多的路需要自己去走。

我老家是湖南的,我在深圳長大。

小學時我常生病,經常沒法去學校,還受同學的欺負。我給校長寫了投訴信,怕他沒有收到,就拿着一個裝冰塊的礦泉水瓶,在校長辦公室門口搖得瓶子哐哐作響。

有一天,校長把我媽攔在了校門口說我淘氣。“你家孩子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怎麼可以?當學校是菜園子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我媽當時很生氣,認為學校隻說我的淘氣和缺課,不說我遭到了同學欺負。後來索性讓我退學了,自己在家教我。

10歲到12歲,一直是父母給我授課,我媽以前是中科大少年班的學生,我爸是博士,他們沒給我明确的學習大綱,更多的是給一個指導思路。

我沒有同學,也沒有老師,數學給了孤獨的我很多陪伴。當然我也沒有成績和排名帶來的競争感,整個學習過程“好玩”是多于“壓力”的,但當時我媽壓力應該挺大,很多人都奇怪:“你家小孩怎麼能不上學?”

我和父母的關系更像是在一起運營一家公司,早期我是一個沒有話語權的小股東,我對我生命的掌控是比較少的,比如退學,這不是我能做的決定。

12歲,我通過數學、英語考試以及面試,進了深圳新建的國際學校“深國交”,這是一所非常開明和追求多元化的學校。

漸漸地,我開始獨自做決定。15歲那年我想申請牛津大學,我媽不支持,她認為這是一個高風險的動作。我給她分析優勢、劣勢,并表示我一定要去。

這可能是我第一次為自己争取一些東西,後來這種情況越來越多,我也從一個小股東成長為這個家裡相對大的股東,也就是掌控自己的自主角色。

16歲,我進入了牛津大學學習數學。這是我第一次出國,沒有監護人或寄養家庭,學校的環境讓我覺得非常自由。

有些外面的人說我不像牛津的學生,或者覺得“牛津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

實際上我在牛津待了六七年了,裡面有個性的學生很多,我并不是一個非要追求差異化的學生,隻是在做自己。

這種疑問也關乎一種刻闆印象,一種偏見。

這事之前,我曾在糾結選哪一個牛津的offer時,給一個教育博主匿名發過私信,當時這條匿名投稿下面,卻很少有人在讨論我的性别或質疑我的真實性,大家都在給我中肯的建議......

我把這次的事告訴我導師後,她非常擔心我的安全。我傾訴的時候情緒波動很大,我說:“對不起,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對不起。”導師說“你并沒有做錯什麼”。

她非常支持我,包括教我在隐私洩露後怎麼跟學校的IT部門處理這個事等等。她鼓勵我關注“數學裡的女性研究者”的話題,未來,我也将與牛津校方社團一起,為減少社會對博士生和科研者的刻闆印象做出一點努力和發聲。

前幾天,我在讀一本書,書名《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書中主人公Kitty也經曆了home school,考取了楊百翰大學,獲得獎學金後去了劍橋讀碩士,後來又去哈佛訪學。

書裡面有一句話我很認同:教育的意義是獲得不同的視角,理解不同的人生經曆和曆史,接受教育,但不要讓你的教育僵化成為傲慢......教育不應該讓你的偏見變得更頑固,如果人們接受教育,它應該變得不是那麼确定,而不是更确定,他們應該多聽少說,對差異滿懷激情,熱愛那些不同于他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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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學校

我的父母也聽說了這個事情,不過我媽是一個比較“虎媽”的人,更在乎我飛得高不高,而不是累不累,她更關注的是我能不能盡快走出來,恢複正常的學習和工作。

18歲之後,我媽就沒給我錢了。

為了賺錢,我從牛津本科畢業後就去了摩根,後來去了高盛,在金融行業一待就是七年,買了房子,養了貓。

雖然實現了一些目标,但也有困境:我認為可以通過所學,在多數時候預測市場、解決市場(需求),但并沒有做到,為此我去翻閱相關論文,卻發現很多論文都看不懂了。

于是,“996”的工作之餘,我都在看公開課,把之前的知識撿起來,把本科時不用選的二十多門課全學了一遍,并一點點學習研究生的内容。

有次工作受挫,我找一道題來做,馬上就止住了哭泣,我感覺(做題)這個事情是比工作更重要的,數學陪伴着我走出了抑郁。

父母并不太認同我回牛津讀書的選擇,他們覺得金融行業的工作也算光鮮亮麗,而且收入高,做幾年後我會擁有一個更舒服的生活狀态。

這一次我沒有試圖去說服她,隻是直接回牛津讀了碩士,并以專業年級第一的成績畢業,還拿到了數學方向和生物數學方向兩個獎學金,進而攻讀博士。

他們最後還是認同了我的選擇。我和他們解決分歧的終極方式就是向外看,小時候父母在拓展我的視野,長大後我在拓展他們的視野,我們一起把蛋糕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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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雯琪在牛津大學官網上的照片。

現在,我讀博的研究方向是Non-Convex Optimization(非凸優化),也已開始相關學習。

我一般6點起床,因為時差,6:00—9:00的時候,我是會處理跟國内對接的事情,9點開始工作,早上一般會做相對理論化的學習,比如隻拿張筆就可以算出來的東西,或者讀論文,這個時候人最清醒。

中午我吃的比較少,防止犯困,下午會敲代碼等等。我希望自己晚上7點以後就不要太鑽牛角尖的學習,但進入狀态就會熬夜,第二天我還是會6點起。

目前,我更希望留在學術圈,成為一個像我導師這樣的人。我完全不認為讀這個博士會搞到更多的錢,我隻是希望專注做自己的事情,回國後能做一點點貢獻。

回歸數學學習後,我的焦慮也緩解了,可能因為數學是個無窮之物,而我們的時間都是有限的,一個有限的東西比無限的東西,它就是0。我現在28歲,再過幾年35歲,但年齡的遞增在數學的維度上都是0,根本沒有變化,不管多少歲,其實都是在用有限的時間探索無限的數學。

責任編輯:湯宇兵 圖片編輯:張同澤

校對:張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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