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是中華民族古老的節日,既是一個掃墓祭祖的肅穆節日,也是人們親近自然、踏青遊玩、享受春天樂趣的歡。然而,古人一句“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讓人們在享受春天的時候難免不會有些傷感。
清明節形成于漢代,公元前103年,漢武帝命令大史學家司馬遷等人作《太初曆》,正式将清明節定為節日,成為二十四節氣中的第五個節氣。有人說,這是一個農事的節日,因為其處于仲春之尾暮春之頭,陰氣收斂陽氣上升,天朗氣清萬物萌動。于農事上,人們開始了一季的耕作。但也不完全是這樣,于身心,在這個節日裡,也有着人們對于春天的熱愛與向往,蟄伏一冬的心靈此時開始萌動,人的生命意識随着春天的到來逐步上升。所以,清明節除了是一個農事的節日,還應該是一個自然的節日、生命的節日。
記得,是在清明節後,老家北方過去還講一個“土旺日”,大約在一個星期的時間裡不讓動土,即禁止開挖土地,甚至有人去世了,也要等到過了這段時間再下土埋葬。小的時候,對此不太理解,但長大了就明了其中的道理:如果在這個萬物複蘇成活的節日裡,開挖土地,那将意味着地下或者說是土壤中的一些生物受傷,比方一些昆蟲或者草木的根系。人們不讓動土分明是讓他們在這個節日裡得到成長,不去破壞它們,是對自然萬物的熱愛與敬畏。
當然,作為一個農事節日的清明節,雖然屬于漢文化體系,但在遊牧民族也有所體現,雖然,他們不把這個節日叫清明節,但在此時面對自然、面對生命與中原民族基本保持了一緻性的思維與态度,這一點,也是很多人忽視了的。
清明節的後幾天,就是古代三月初三上巳節。我們在《詩經》中經常讀到的男女之間河邊戀愛的情事,基本上是寫上巳節的。因為這一天,青年男女都去河邊洗澡,洗去一年的晦氣,洗出荷爾蒙洗出多巴胺,洗出百無禁忌的愛情。史書上說,“仲春之月,令會男女,奔者不禁”。男生撩妹、女生撩漢甚至“野合”乃至帶回家,都不在禁止之列。所以,上巳節也是清明節的一部分,可以稱為中國人的狂歡節。在滿足了基本的物質需求後,沒有什麼能比愛情會讓生命更加美好的。
然而,讓很多人感到不解的是,清明節人們要帶上酒食紙錢供祭先祖墓前,于先祖的墓前培土插柳,叩頭行禮寄托哀思,然後淚雨紛紛。這矛盾嗎?回答是:還!在悲傷的時節人的心情會快樂起來嗎?答案是:會!
《契丹國志》載:契丹人“父母死而悲哭者,以為不壯,但以其屍置于山樹上,經三年後,乃收其骨而焚之,因置酒而祝曰:‘冬月時,向陽食;夏月時,向陰食;我若射獵時,使我多得豬鹿。’其無禮頑嚣,于諸夷最甚。其風俗與奚同。”有人說,将死者的屍首置于山樹之上,實行的是樹葬,這種葬俗的形成,是和契丹人當時漁獵生活相一緻的。“經三年後,乃收其骨而焚之”,這是二次葬俗。二次葬實行的是火葬,其葬式是樹葬和火葬的複合型。
但是,我們要看到火葬,近年來文物考古工作者對遼墓的發掘,也證實了此一時期契丹人上層貴族的喪葬習俗已是土葬。他們下葬時間也很有“講究”,即不會是在春天,而是在秋天,草黃了時候,至于屍體的保存則是被處理成了木乃伊。這裡當然也有着對自然的敬畏與熱愛。而“父母死而悲哭者,以為不壯”,則極容易讓人想到一個典故——鼓盆而歌。
相傳,莊子的妻子死了,惠子(惠施)前往莊子家吊唁 ,隻見莊子岔開兩腿,像個簸箕似地坐在地上,一邊敲打着瓦缶一邊唱着歌。惠子說:“你的妻子和你一起生活,生兒育女直至衰老而死,身死你不哭泣也就算了,竟然敲着瓦缶唱歌,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莊子說:“不對的,我妻子初死之時,我怎麼能不感慨傷心呢!然而考察她開始原本就不曾出生,不僅不曾出生而且本來就不曾具有形體,不僅不曾具有形體而且原本就不曾形成氣息。夾雜在恍恍惚惚的境域之中,變化而有了氣息,氣息變化而有了形體,形體變化而有了生命,如今變化又回到死亡,這就跟春夏秋冬四季運行一樣。死去的那個人将她靜靜地寝卧在天地之間,而我卻嗚嗚地随之而啼哭,自認為這是不能通達天命,于是就停止了哭泣。”
莊子認為人的生命是由于氣之聚;人的死亡是由于氣之散,他這番道理,對與錯我們不加評論。但就以他把生死視為一種自然的現象,認為生死的過程不過是像四時的運行一樣,就值得人們敬佩。
按《周書》的記載,突厥人去世後,将屍體停放在帳内,子孫及親戚都要殺馬和羊,擺在帳前,進行祭拜。然後,騎馬圍繞走七圈,每到帳門前都要以刀割面,而且還要哭泣,“血淚俱流,如此者七度,乃止”。然後,擇日取亡者所乘馬及經服用之物,并屍俱焚之)。收集到骨灰後,才考“收其餘灰,待時而葬”。
要等到什麼時間呢?《周書》說,春夏時候去世的人,要等到草木枯黃時。這就是說突厥人逝者骨灰要有長達半年的時間。下葬的時候,親屬設立祭祀,人們依然“走馬剺面,如初死之儀”。這一天,男女都穿戴漂亮的衣服和裝飾,在所葬之地會聚。男人有所喜愛的女人,回去就派人帶禮品去求婚,其父母一般不會拒絕(是日也,男女鹹盛服飾,會于葬所。男有悅愛于女者,歸即遣人娉問,其父母多不違也)。
這是什麼呀?是突厥人對自然的熱愛與敬畏,是突厥人對自然規律的遵循。我們在讀史的時候也應該看到這點,它說明不管是農耕還是遊牧,對自然的态度應該是一緻的、對生命的态度也應該是一樣的。當中原文明将清明作為一個節日,也應該想到曾經生活在中國北方的那些少數民族先民,在時光與大地上留下的痕迹。
儒家強調“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我們正是在這個特定的節日裡,在對先人的哀思與紀念的表達裡,一次次地完成着對生命能量的聚集,走過了那一個個起起落落的季節。古人雲:“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淨,故謂之清明。”清明何來?那是我們熱愛自然、尊重生命,并且永遠活下去需要睜開的第三隻眼睛,也是我們内心需要包容的一份天地情懷。(文/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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