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賞梅需要輕陰,淡月,初雪的環境一樣,聽阿炳《二泉映月》的最佳時候,是在下着細雨的寂靜夜晚。今夜,恰是這樣的夜晚。
窗外的雨淋淋瀝瀝地下個不停,夜很黑,也很靜。在一位好友的空間裡意外地聽到了《二泉映月》的音樂,那悠揚而又傷感的曲聲忽遠忽近地萦繞在耳邊。曲聲如泣如訴,低沉而婉轉,卻又透着不向命運屈服的倔強。這與阿炳那坎坷悲涼的人生際遇是何其的相似。
據說,日本著名的音樂指揮家小澤征爾,在聽二胡演奏家姜鴻儒演奏《二泉映月》時,當場潸然淚下,激動地說:“這是一首應當跪下來聽的曲子。”我認為這個消息應該是真的,因為這首曲子的感染力确實是太強大了。《二泉映月》是阿炳經曆了世間繁華之後,在他最凄涼困苦,茫然無助的時候以他對人生和音樂的深切感悟創作的,曲聲中蘊含着人世滄桑,人情冷暖,和對自身的悲慘遭遇的長長歎息,卻并沒有讓聽者感到壓抑和不舒服。因為阿炳沒有一味地沉浸凄涼與苦難之中,而是以一種飽經滄桑後的淡然對這一切緩緩道來,且始終流露着對美好生活的希望。所以那舒緩的,時起時伏的琴聲節奏,就如月照松間時,清泉從石上緩緩流過,使人在平靜地聆聽中有一種心靈上的深深震撼。
二胡低沉哀婉的訴說,使我腦海中又浮現了七十年前江南無錫街頭那令人心酸的一幕。瞎子阿炳以竹竿探路,“陣陣秋風,吹動着他的青衫袖,步履遙遙出巷口,宛轉又上小橋頭。”就這樣,阿炳艱難地穿行在無錫的大街小巷中,用那把破舊的二胡拉着那些将要永遠流傳後世的樂曲,換來三兩個銅闆,勉強維持生計。雪花飄舞的,寒冷的冬夜,阿炳窮困潦倒地靜坐在他那四面漏風的小屋中。曾經人世間的繁華與冷暖都經曆過,也曾有過風花雪月,但更多的是世事難料,生活艱辛。這一刻,除了漫天飛雪,陪伴他的唯有那把殘破的二胡和這凄涼的琴聲,曲聲婉轉中,誰人能知道他内心的傷痛和心酸?
真羨慕當年無錫街頭那些行人和商販,隻需一兩個銅闆,便可親耳聆聽這位音樂天才的絕世琴音。可惜的是,他們并不是阿炳的知音,他們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幸運。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阿炳才遇到了兩位音樂學院的教授,是他們在阿炳彌留之際,錄下了這首注定要流傳百世的不朽名曲。此後不到一個月,阿炳便離開了這個帶給他無盡心酸和悲涼的人世,隻留下了二泉映月這凄美動人的旋律,讓無數的知音為他的琴聲感動,為他的命運歎息。
夜已漸深,桌上的半杯清茶早已冰涼,窗外的雨依舊在下,琴聲一遍又一遍地往還重複。從琴聲和思緒中醒來後,心中怅然若失,有一種淡淡的傷感彌漫在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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