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生意搞巴适了，去叫服務員再拿一瓶來。”“沒得了！要不換一種，不喝茅台了？”“這麼大個酒店，還沒得酒哇！就拿茅台……”

這一幕，并非影視劇橋段，而是本報記者幾天前的一次親曆。其中的焦點，就是茅台酒。不論是股價，還是酒價，處在一片漲聲中的茅台，的的确确讓市場陷入瘋狂。1月18日-21日，重慶晨報記者來到了距離重慶300多公裡的國酒茅台的産地，通過三四天的探訪，希望能解開茅台的“飛天之謎”。

大買賣

酒店住滿外地客

正在對白酒進行包裝處理的經營戶。

臨近黃昏，本報記者先是大巴，而後在仁懷搭乘小巴，一路颠簸到了中國醬香白酒之都，國酒茅台的原産地——茅台鎮。

“你是來買酒的吧？”小巴司機對記者一番打量。

“買什麼酒？”

“當然是買飛天茅台酒噻，行情這麼好，你個外地人難道專門跑來茅台鎮耍啊。”

面對小巴司機，記者一笑置之。忽而，一個拐彎，車窗外映襯出一個通體绛紅、有着一大二小拱洞、形似巨型酒樽、高近10米的印有“國酒茅台”字樣的建築。“喏，這就是茅台酒廠大門。”身旁的同行乘客指向窗外。

小巴繼續順着鎮上唯一的大路前行，緩坡狀的雙向車道，兩旁除了間或幾家飯店和賓館，毫無意外地都是酒鋪，個個都标示着“茅台”二字。大缸小瓶、香氣四溢，綿延一兩公裡直至赤水河畔。

“為人熟知的茅台酒廠全中國就一個，但茅台鎮的酒坊少說也有2000家。”臨别了，小巴司機還不忘展示他對茅台鎮的了解。

還不到晚上8點，茅台鎮街頭少有人群來往、路上車輛稀疏，隻有那些頗具規模的飯館裡，時時傳來客人杯酒交錯的喧鬧。

“隻聽說最近飛天茅台酒漲瘋了，不曉得啥原因，吃粉面不？”河濱路上，一位女攤主熱情地迎記者坐下。

“每年這個時候，都有大批操外地口音的人來，多數是來托關系、找渠道買酒的。”女攤主的店在茅台鎮河濱路開了一二十年了，對于這樣的場面，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從外地來的客人的确在增多。”記者從河濱路回到紫金豪庭大酒店，酒店前台幾個服務員七嘴八舌地議論着，“他們多數都是來弄酒的。”

這棟6層小樓，每天迎來送往的住客超過百人。去年12月開始，酒店幾乎天天滿員，大多是廣東、廣西、上海、浙江和成都來的住客。有的客人一住就是十天半個月，甚至還有客人訂下了一個月的房。

有多少就收多少

其實，應對正常的消費需求上漲，茅台廠方采取了增加産量的措施。數據顯示，2017年，茅台白酒産量12.4萬噸，同比增長24.5%，盡管如此，茅台酒仍頻頻處于缺貨狀态。為打擊“囤積居奇”的炒家，茅台廠方也進行了“阻擊”。

茅台鎮多名白酒經銷商告訴記者，凡是茅台經銷商開出的提貨單，但凡被廠方知曉其高于1499元的最新指導價出售，都會被處罰，甚至取消經銷資格。

盡管如此，茅台鎮的實際情況仍然不容樂觀。

“茅台酒在這次官方調價之前，就有北京客商來到茅台鎮，以每瓶1520元價格收購，有多少就收多少。”一名白酒經營戶向記者透露，“前幾天，一個廣東老闆，開着騰空了的皮卡車，載着五六十件茅台離去。”

“今天貴陽的朋友托我一次性定了700件，價格是1740元一瓶。”茅台鎮聯豐酒廠的老闆盧傑，也是一位高級調酒師。他告訴記者，因為有大經銷商朋友這層關系，才敢接下這個訂單。

小道道

緊俏的身份證買賣

△茅台鎮1915廣場著名的“壇碎”雕塑。

就在這平靜的赤水河畔，一項私下裡的小生意，正在跟随飛天茅台酒瘋狂的價格而變得緊俏。甚至連茅台鎮1915廣場上的環衛工李大姐，都忍不住要以此“賺點小錢。”

買酒要憑身份證，而且還限量？

李大姐所說的這個情況，是茅台酒廠不久前出的一個規定，“他們就是為防炒家囤貨”。

按照這個規定，茅台鎮上的指定經營戶，隻能向持外地身份證的消費者出售兩瓶茅台，本地消費者則更少，每張身份證限定一瓶，且15天内不得再次購買。

正因如此，茅台鎮上悄悄地興起了一個身份證買賣生意。

環衛工李大姐也瞄準這一“商機”，利用在廣場清掃之機，隻要看起來像外地人，她都會主動搭話，從幾十上百元不等，搜集不同地域來客的身份證，然後再倒手賣給那些來茅台鎮弄酒的客商，自己從中獲點小利。

1月初，李大姐剛剛以每張100元的價格，将自己搜集到的身份證賣給了一個浙江客商。

人面熟的五金店主

搭上飛天茅台，想要撈點小利的不僅有身份證買賣。還有“人面熟”的各路俠客，40歲的“河濱路五金店”庹姓老闆就是其中之一。

“你是要茅台酒嗎？我可以搞到。”

“從哪兒弄？”

“這你不要細問，我是茅台鎮人，人面上熟絡，有渠道。”

“能弄得到多少？”

“看你要好多，一次幾件到幾十件都行。”

“價格呢？”

“肯定是按茅台酒廠方給出的飛天茅台零售價1499元一瓶，實實在在的，不得虧你。”

如此緊俏的飛天茅台酒，在這個五金店老闆眼裡，似乎信手拈來。記者不禁對他的“人面熟”和酒的真假生出幾分疑惑。在探訪中，類似這樣人面熟、渠道廣的神通之人還不止這一個五金店老闆，甚至街邊的一些出租車司機、小巴駕駛員，也都在悄悄地兜售他們的“飛天渠道”。

1750現貨，保真！

和五金店庹老闆的“實在”不同，前進茅酒坊的銷售經理趙豔就“更符合市場規律”。

“1750現貨，保真。”趙豔得知記者要購買一批飛天茅台酒，連忙撥通了老闆邬前進的電話。

“你要是選擇跟車或者憑條子自己提貨，一瓶要再加一百多元。”邬老闆在電話中告訴記者。所謂跟車，就是開着車直接到茅台酒廠庫房，親眼看着裝車，憑條子則是由經銷商出具提貨單，自己去廠方辦理提貨。

然而，對于這樣的神通，從陝西過來的桂女士不敢輕信。“我們就想着帶幾瓶酒回老家，哪知道這麼早就賣完了。”桂女士告訴記者，她們買來就為春節自己飲用，可這家位于茅台國際大酒店的專賣店就已宣告售罄。“隻好明天早點再來碰運氣！”

順着桂女士的指引，記者來到這家專賣店。“1499元的飛天茅台憑身份證，每人限購兩瓶，4999元15年份茅台，每人限購一瓶。”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專賣店屬于茅台酒廠直營，每天由廠方限量配送一次，多少未定，像1月19日這天，飛天茅台就隻配送了8件，貨到不過一小時，就被搶空。他還證實，同一張身份證，15天内隻能購買一次。

五六十塊的酒翻幾倍搭售

△赤水河兩岸的茅台鎮有着超過2000家白酒經營戶。

明面上的斷貨，到暗地裡的各路神通，在這個小小的茅台鎮上，人們似乎都在為酒謀财。

在糖司國酒茅台展示廳，鄧姓銷售經理告訴記者，“我們這裡的确可以買，但從去年12月28日茅台經銷商大會之後，就處于缺貨狀态。估計得到春節以後才到貨。”

“如果真要得多，也不是沒有辦法。”

鄧經理所說的辦法，就是同時購買店内其他款型的醬香白酒，買幾瓶茅台酒，就同時“搭售”幾瓶其他款型的白酒，總量不超過一件（6瓶）。而搭售的其他款型醬香白酒，少則在300多元一瓶。

對于這些花樣，一街之隔的酒坊經營戶嗤之以鼻，“他們哪裡是沒有酒嘛？是借勢故意囤起搭售。”自稱深谙其中道道的酒坊老闆爆料，這搭售的其他白酒，按品質，市場價不過五六十元一斤，搭上飛天茅台，價格就翻了幾倍，實在不厚道。

【人物】

重操舊業的酒廠老闆：

買茅台最好的時機是5月、6月

“茅台鎮經營白酒的不下2000家，但真正有自己酒廠和作坊的，還不到200家。”45歲的陳國華是土生土長的茅台鎮人，作為曾經的酒廠老闆、如今的經營戶，他向記者講述了這些年茅台酒及茅台鎮的故事。

陳國華回憶稱，大概在2008、2009年前後，大環境向好，茅台鎮的小酒廠如雨後春筍般多了起來。三五人一間的小酒坊比比皆是，各種貼着“茅台”标簽的白酒濫竽充數。

2012年以後，由于中央的政策和紀律要求，茅台鎮一些本就濫竽充數的小酒廠陷入了困頓，加上環保、安全和技術等要求日益嚴苛，隻得關門大吉。陳國華的酒廠撐到2014年也關了。他告訴記者，茅台鎮這超過2000家白酒經營戶，大多數都是租個店面，銷售前些年釀造囤積的酒。

“在前幾年，就算茅台酒，日子也并不好過。”陳國華介紹，2016年以前，茅台酒每瓶850元的出廠價，到經銷商手裡，就是倒挂虧損個一二十元一瓶，也甯願賣出。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經銷商一是要完成銷售任務以保證其經銷資格，其二則是要回籠資金。

陳國華認為，正是那段市場低迷的日子，造就了後來賺翻的炒家，這批人以800元出頭的價格，收斂了不少如今人們眼中的液體黃金。

“去年7月開始，茅台酒開始見風長。”陳國華告訴記者，從1350元到1580元，再到近段時間的1700多元甚至1800多元，茅台酒價格的飙升，也不過短短半年時間。對于這波行情，陳國華的理解是，消費需求和現實産量之間的缺口，給不少經銷商囤積居奇帶來時機。而且，面對需求量極大的買家，這些大的經銷商之間往往還會聯手。

據陳國華分析，春節之後，價格會慢慢淡下來。根據他的經驗，每年購買茅台酒最好的時機則是在五六月份，那時價格最為低迷。随着茅台股價和酒價刮起的這陣“酒旋風”，也給像陳國華這樣苦撐的小酒坊帶來了轉機。據他介紹，就在上個月，仰仗茅台酒的風光，自己的店面也售出近20萬元的白酒。

記者走訪多個白酒經銷商，他們均表示自己的銷量正随着茅台酒的“奇貨可居”而“水漲船高”，相比去年同期，銷量至少高出3成。

上遊新聞記者 劉翰書 貴州茅台鎮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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