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

“下甕哨 ” 是個村名，這村名讓人一頭霧水。“下”是方位詞，而“甕哨”呢？那就不知道了。有人說，“甕哨”二字确有其事，說是在很久的時候，地下的煤礦燒了起來，隻見煙子，而不現火花，因此叫“甕燒”，也就是悶着燒。而又有人說，甕哨是苗語，因“甕”是苗語的“塘”、“水”或“池”之意；“哨”是苗語“上面”或“上方”，也就是上面和池塘或上面的山塘。寫成苗語就是（ongb，xaox），漢族人到了這裡之後，讀不準,也隻有叫“甕哨（燒）”了。我查曆史資料，明清時期這帶設有屯軍，臨近的屯地有江凱屯、楊家屯、曹家屯，由此可以認為沒裡不是屯軍至少也有屯民。明清時，司地與民屯錯落而居，那時屬“偏橋正長官司”安氏之地，在上甕哨朱氏祖墳說得清清楚楚。

春耕

曆史，總有人會努力搞懂的，現在我們不仿去走一走，或許能找到其中的奧妙來。

下甕哨在施秉縣城的東面，離縣城九公裡。從省道駛入下甕哨的地界，依次散落着很多的村莊，這些村地名都很地道，字眼也很美，都充滿着濃濃的鄉土氣息，如鄧家院、七甲壩、芭蕉園、朱家坪、古樹坪、麻山坪、對門坡、麥山頭、白果窩、麥子嶺和岩腳灣等等，這些村落多是苗漢雜居。

下翁哨北面是筆架山，每到冬天，北風來襲，有這大山擋住風寒，形成了溫馨小氣候，因此谷底的比較溫暖。一九三四年底，中國工農紅軍路過此地之後，紅軍又在這筆架山上插上了紅旗，因為當地人又叫它“插旗垴”（當地人有時把山叫“垴”）。

點秧

而它的南面則是三台山，它因山勢神奇，又有幾百年的宗教活動，已成為了宗教聖地了。這裡古木參天，藤蘿叢生，森林植被極好。這裡的石山形狀奇異、匍匐在地，似獅、似虎；有的怪異，像神、像魔鬼；有的肅穆莊重，像城堡、像帳幔、像房屋……撲朔迷離，給人以無限暇想。聽說這裡曾叫五台山的，因風蝕雨剝，有兩尊巨石倒塌，因此人們才叫三台山的。

三台山

當地人介紹說，這裡原有大廟，為宗教叢林，是當地百姓最早的朝觐地，香火鼎盛時期，人們在此要趕六天的會期。在三台山一個小石崖壁下，我們找到了兩塊碑，分别立于光緒二十三年和光緒二十七年，碑刻上面記述了三台山的曆史。碑文說，三台山是自明代以來的施秉的一大勝境，分别與施秉金銀山、雲台山齊名，最先建有廟宇樓閣，主殿叫曾山寺，是黔東地區著名的佛教勝地。多次毀壞又多次重建，清鹹豐年間，已經是第四次重建了，時建寺廟兩棟，共六間，塑有燃燈古佛，十八羅漢等，後損于苗反（指鹹同起義）。清光緒二十五年（公元1899年）二月，又由有識之士重建四棟，前後正殿各一棟，排樓二棟，會期定于農曆三月初三、六月十九，會期舉辦各種宗教活動，善男信女上萬人進香，及觀光遊覽。解放之後，佛像被砸，經籍被焚，文物被毀，院舍被占，寺産被封，僧衆被逐，宗教活動陷于停頓。大廟被拆除遷到村裡做了挖煤的工房，後又做了學校，至今隻留下遺址。

梓木樹

在筆架山與三台山之間，就是溪谷，這裡集中着很多的田園，村落就沿着這田園的邊沿散居着。村子都被竹木的古樹掩映着。在七甲的村子中央，長着一棵獨特的樹，高大而挺拔，有藤蘿從樹腳一直長到樹冠，好多人誤以為是樹上的葉。其實那是一種叫爬山虎藤本植物。爬山虎又稱爬牆虎、常青藤等。爬山虎生長旺季吸附攀緣能力強，常攀緣在岩壁、牆壁甚至屋頂平台等，夏季蒼翠，覆蓋表面，具有降溫、增濕的作用，是室外垂直綠化美化的優良材料。爬山虎的根、莖可入藥，有破瘀血、消腫毒之功效。

梓木樹

這棵長滿爬山虎樹叫梓木樹，枝繁葉茂，樹姿優美。因正值開花的季節，梓木的分枝開着紫色的花，非常漂亮。它還有較強的消聲、滞塵、耐受大氣污染的能力，能抗二氧化硫、氯氣、煙塵等。是良好的環保樹種。梓木的木質也很好，是做家俱的好材料。

樹上停留着很多的鳥類，它們都是在上面築巢的。特别是頂尖的枝桠上，就有一個大大的鳥巢，那是鴉雀的窩。鄉村好久不見的鴉雀（又叫喜鵲）了，如今又回來了。好多年以來，因為農田大量使用農藥，這種鳥一度消聲匿迹。如今又能見到這種鳥，說明生态開始得到恢複。

一個叫“岩腳灣”的村子之下，有水池一汪，水池的四周長着柳樹。村民吳強介紹說，那是煤礦場。黔東南的煤礦很少，大點的礦區隻凱裡的龍場煤礦。而施秉則不見出露。《鎮遠府志（乾隆）》（417頁）載：“煤，生煤性惡，毒氣中人，煅過則良。……施秉之甕哨等處皆産之，有糖煤、油煤之别，用途廣，産量亦多。”這是清代關于施秉有煤的最早記載。1997年版的《施秉縣志》也載：“褐煤，縣境的甕哨有小型礦床一處，産于上第三系含礫粘土層中。含煤12層，可采8層，均為透鏡狀；單層1.01/15.33米，可采煤總厚39.04米。1959年佯查，省儲委審批D級儲量168萬噸，曾有少量開采，後因煤質量差而停産。”這挖煤的事是指上世紀五十年代，也就是幾十個工人而已。

民居

這種百姓叫作“柴煤”的煤，是煤化程度最低的礦産煤。一種介于泥炭與瀝青煤之間的棕黑色、無光澤的低級煤。由于它富含揮發份，所以易于燃燒并冒煙。剖面上還可以清楚地看出原來木質的痕迹(由裸子植物形成)。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當地發展烤煙生産，人們去那裡煤場裡挖煤來做烘烤燃料，但終因“不當燃”而放棄。百姓還說，那些挖出來的煤層裡發現了很多的動物狀煤塊，有的如蟬蟲，有的如鳥狀，樹葉樹枝還清晰可見。

二0一三年春，筆者到施秉縣的下甕哨采訪時，看到一個龍姓村民收藏的一組化石。這種化石呈黃色，如腳趾大小，形體清晰,脈絡連貫，有點象蟬蛹。據稱，該村民是在自家的土地耕地時發現這一組化石的。下甕哨麥山頭其實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就發現了古生物化石，其中有節肢動物、棘皮動物、腕足動物、軟體動物和腔腸動物等。其中以節肢動物三葉蟲類最為豐富，立體保存，精美完整，種類豐富。村民挖掘到的化石确如蟬蛹，十分罕見。

鄧家橋

在岩腳灣與鄧家院之間的小溪流之上，橫跨着一座石拱橋，名叫“鄧家橋”，因鄧氏出資所建而得名。橋為青石砌就，橋底長四米，寬兩米，兩頭各有五層石級上下，有石條打制石條作為護欄，橋面可容兩騎并行。拱橋修于何時沒有記載，但根據有關資料，這一帶是明時陶、鄧、朱、曾、曹氏軍屯之地，此地又可北去罵溪、以及岩門、思南等偏橋江外屯地，有驿道通過于此，可能是為了通驿而修建的。除此拱橋外，下甕哨還有幾座石拱橋，如七甲壩拱橋也修得很好，都是有三百多年以上的曆史了。

觀音沖瀑布

鄧家橋下有溪流，沿溪流而上就是叫着“觀音沖”的地方。這裡兩岸綠水青山，有石崖石洞。溪流雖小，但必左右涉水橫行方能上行。溪水中，長着很多的野草，其中以野五香長得最多。豐厚的葉子在陽光之下，顯得熤熤生輝。溪中有魚蝦，時不時有魚蝦從腳背滑過。

這條河流是由很多微小瀑布組成，其中以觀音沖飛水瀑布最為壯觀。雖說這瀑布不是想象中的那樣高，但其瀑散落如綀，有詩對其有描述，詩雲：“誰将匹綀挂山巅，百尺寒光空際懸，若箇幽人能洗耳，枕流終日弄潺潺。”我不知道這瀑布是否有人發現過，其實早在二十多年前，貴州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水舞雲台》裡，就曾與讀者見過面，隻可惜當時作為拍攝人的我，沒有給編輯注明清楚，以至于變成了“杉木河小瀑”之名，現予更正。

下甕哨除了這個瀑布之外，在村子的下方還有一個三跌瀑布，這瀑布高有三十餘丈，每遇洪水大漲，水落九天，霧騰谷底，其瀑尉為壯觀。現通江凱大橋，人們可以從湘黔公路新路觀看此景。

千功堰

就在這三跌瀑布左側，有名為“空垴”一座。之所以叫作“空垴”，那是因為這座山内是空的，外面有四、五個出氣孔洞。每到雨天或冬天，這些孔洞都會冒出很多的白色霧氣。所謂出氣孔其實就是溶洞的洞口。既然到此，我們試圖找個洞口進去探過究竟。找了半天才找出兩個。有一個入洞不遠，就因洞口狹窄而放棄。之後，我們又找到另外一個孔洞，這個洞位于一丘田的裡坎内，草木叢生，又有倒挂刺槐，很難入内。費了好大半天才進入洞内。該洞洞體不大，垂直下行，有很多支洞橫向左右延伸，并相互貫通。洞内遍布石鐘乳、石筍、石柱、石塔、石鐘、石鼓、石芽、石花、石幔、石田、卷曲石、杉葉石等,有的晶瑩潔白,有的金黃燦爛，有的赤紅似血，有的銅輝閃閃，黃白紅褐諸色交織，斑斓多彩，洞中肖形怪石比比皆是，景觀奇異多姿，儀态萬千，令人目不暇接。在洞内，我們發現有人類活動的痕迹，還有一些破碎了的陶片，地面燒過的地面清晰可見，洞内還發現古脊椎動物化石。我開玩笑說，這裡肯定有“金銀财寶”，說得大家心動一番。金銀财寶倒是沒有找到，但我在一個小洞内發現了一把鋤頭，寬不足兩寸，長不過半尺，有點鏽蝕，但十分完好，這或許是明代的東西呢。

我記得在網上，有人發過一組照片，他們也說是下甕哨的洞，可那寬大高闊得多，我想：我們探的這個洞，一定不是那個洞。從圖片對比，那洞更有規模。因為時間太晚，加之又沒具備探洞的設備，那大洞隻有等待下次了。

黃昏時分，我們回到了村莊。即使在村民家杯觥交錯之間，我還是收伏不了我的狂野。我想，我還會光臨那個村莊，去看看那些洞穴，去寫那些還沒有寫到的故事。

作者：貴州省施秉縣苗學研究會吳安明（筆名/紫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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