鄘yōng風·柏舟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

髧dàn彼兩髦máo，實維我儀，

之死矢靡它。

母也天隻！不諒人隻！

泛彼柏舟，在彼河側。

髧彼兩髦，實維我特，

之死矢靡慝tè。

母也天隻！不諒人隻！

——一位姑娘違抗父母之命，力争愛情自由的詩。

1. 鄘yōng：周朝諸侯國名。商朝有個著名的陪都——朝zhāo歌，在商纣王時期，朝歌達到鼎盛，繁華至極，所謂“朝歌夜弦五十裡，八百諸侯朝靈山”。武王伐纣後，占領朝歌一帶，三分其地，北謂之邶bèi，東謂之鄘yōng，南謂之衛。後來邶、鄘又并于衛，所以通常“邶風”、“鄘風”又被看作是“衛風”，邶、鄘、衛合為一卷。

2. 泛：浮行的樣子。

中河：河中。

3. 髧dàn：頭發下垂的樣子。

髦máo：垂在前額與眉毛相齊的短發，是古代男子未成年時的發式。

4. 維：為，乃。

儀：匹配，配偶。

5. 之死：至死。

矢：通“誓”，發誓。

靡它：無它。這裡是說，誓死都無他心，誓死不會變心。

6. 也、隻：語助詞。

諒：體諒。

母也天隻！不諒人隻：我的娘啊我的天！為什麼不能體諒我啊！

7. 特：配偶。

慝tè：同“忒tè”，更改。《說文》：“忒，更也。”靡慝，就是不改變初衷。

随感：

人們愛看天地的廣袤，山水的壯闊，可最終，情懷卻還是要在這無限的廣闊中，找一個落點，渺小的，平凡的。

江河彌彌，一葉扁舟。

高高低低的浪，起起伏伏的潮，進進退退的舟，就是它了。

邶風第一首也是《柏舟》，内容卻全然不同。一葉舟，可以是失偶女子的自傷，可以是懷仁不遇男子的憂憤，卻原來還可以是激烈地碰撞、頑強地迎浪而上。

這是個年輕的姑娘吧，似乎隻有少年人的氣血，才可以激發出這麼熱烈直白的愛意；隻有少年人的勇氣，才可使這團為愛情而戰的熊熊烈火燃燒不熄。

讀到“母也天隻”的時候，原諒我不厚道地笑了。明明是沉痛的發聲，可是因句式結構的特别，以如今的語言習慣讀來，不知怎麼，莫名有一絲喜感。

可愛的姑娘啊，為了一個我實在想不出“髧彼兩髦”能美到什麼樣的少年，你雙頰如火燒，眼中有淚爍，你問天問地，誓不做随波逐流的舟，你呐喊、掙紮、不肯退縮，于是你做了破浪的劍，開山的刀，劈開千年時空，終把這一葉舟，推至後人眼前。

歲月如梭，孤舟空渡，碧波已白頭。

該圖片由Ирина Шутько在Pixabay上發布

讀書筆記參考資料來源：

［1］程俊英譯注，《詩經譯注》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65

［2］駱玉明解注，細井徇撰繪，《詩經》微信讀書電子版，果麥文化，三秦出版社，2017-12

［3］王力、岑麒祥、林焘等編著，《古漢語常用字字典》第4版，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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