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去年冬天,我收到幾張明信片。
上面有富士山和東京塔,有伊豆的熱海和奈良的櫻花。
每一張都很美,讓人心馳神往。
寄信人是半夏,一個素未謀面的故人。
大一那年我開始寫網絡小說,坑了一本有一本,依舊不見出頭之日。
所以,在寫網文這件事上我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唯一慶幸的是收獲了志同道合的友人,半夏便是其中之一。
我所在的大學是一所不知名的本科院校,出于對自己的不滿,我幾乎從不去上課。
白天睡覺,晚上刷劇寫小說。
四年學業結束,除了兩個宿舍的兄弟,其他可以叫上名字的人停留在個位數。
大三上半學期,有人在小說下面留言,說很喜歡我的文字,希望可以添加好友。
我以為又是到處騙新人的網編,所以沒有理會。
不料,對方卻格外執着,堅持每天留言,風雨無阻。
後來,我們終于還是添加了好友。
半夏是她的筆名,一個很文藝的名字。
而且她跟我一樣是在校生,并非招搖撞騙的不知名網編。
我大三,她大二,我在北方不見經傳的本科院校,她在南國景色優美的重點學府。
坦白講,我很羨慕她。
半夏說,我堅持給你留言是因為你的文字。
我很喜歡你的文風,也有些好奇,你明明是個漢子,筆下的文字卻是那樣細膩柔軟。
半夏的話似無邊黑暗裡的一點光,讓我覺得很欣慰。
或許,這便是傳說中的知音難覓吧。
在社交網絡席卷一切的年代,半夏卻提議我們做筆友,說這樣比較有意思。
我說,好。
然後,我們便開始通信。
結果,我們寫給對方的第一封信都寄丢了,不幸的是,第二封,第三封也寄丢了。
在寫到第七封的時候,我們終于成功收到了對方的來信。
我的字很醜,所以很羨慕字寫得好的人。
半夏的字娟秀整潔,我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出究竟在哪裡見過。
後來我明白,寫得醜的字有很多種,好看的字都有不可言說的共同點。
我對半夏的羨慕更深了一層。
身邊的人都在微信搖一搖的時候,我們卻堅持書信往來。
有時我們也會互寄禮物,不過都是書和明信片之類的東西。
認識這麼久我們從未見過面,也沒有來過視頻,隻是在社交網絡上見過對方的照片。
我們不是網戀關系,而是志同道合的筆友。
我們交流的話題多是關于青春,關于夢想,關于遙不可知的未來。
這聽上去似乎有些抽象。
其實,無外乎分享一下喜悅的心情,交流一下自己的煩惱。
畢業以後想去什麼地方,開始一段什麼樣的生活。
那時的想法往往太過天真,許多美好的設想都未能成行。
2
半夏很喜歡旅行。
這個念頭最初萌發于一本旅行筆記,名字叫「做喜歡的事,愛想愛的人」。
世界那麼大,我們都想去看看,錢卻是一個避不開的問題。
關于旅行這件事,半夏從未跟身邊的人提起過。
因為家裡經濟環境不好,她其實從未出去旅行過。
有生以來,去過最遠的地方便是大學所在的城市。
一個從未旅行過的人,怎麼好意思說自己喜歡旅行呢。
半夏說最想去的地方是廈門,因為那座城市住着她喜歡的人。
男生是中學時認識的,個子很高,臉龐英俊,臃腫的校服穿在身上都難掩他的帥氣。
半夏喜歡新海誠,喜歡林夕,因而對日本有一種特殊情結。
高三那年,她跟男生說,以後咱們一起去看富士山好不好。
男生說好啊,你想去哪裡我都陪着你。
高考過後,她和他沒能如願考去同一所學校,一個去了蘇州,一個奔赴廈門。
大一過後的暑假,半夏和朋友一起出去打工,在電子廠做着辛苦的流水線工作。
打這樣的工不僅特别辛苦,還對身體危害很大。
但一想到發了工資就可以去廈門見喜歡的人,再苦再累都不覺得了。
高二那年,她坐了将近九個小時的火車去往廈門。
她終于見到了他。
他們一起去環島路騎行,去風情萬種的鼓浪嶼,晚上回到了男生所在的廈大。
廈門真的好美,仿佛有一種魔力,讓人流連忘返,回味無窮。
歌聲裡唱着我花光半年的積蓄,漂洋過海來睡你。
不好意思,應該是漂洋過海來看你。
其實,來廈門之前半夏便想象着會發生些什麼。
對此,她滿懷期待。
月光下,他們一起漫步在芙蓉湖畔,那裡人很多,談戀愛的人也很多。
半夏以為他們會做盡一切浪漫和不可描述的事,意想不到的打擊卻劈頭蓋臉而來。
男生說,對不起,我喜歡上其他人了。
她一個人走出廈大,淚如泉湧,那一刻她終于明白心痛是什麼感覺。
第二天一早,她坐上了返程的列車。
一路上精神恍惚,倚在車窗上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列車靠站,一個背雙肩包的女生走到她面前,看看位子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車票。
你好,不好意思,這裡是我的位子。
半夏一臉茫然,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車票。
事實證明,她沒有坐錯位子,蘇州站到了。
搞清楚狀況後,她連忙起來往車門走去,差一點就要坐過站了。
後來半夏跟我說起這件事。
寫信太慢,且能不能寄到都很難保證,所以她選擇登錄社交賬号。
我從來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一個失戀的人。
後來我明白,失戀這種事跟失意一樣,能夠救贖自己的隻有自己。
3
半夏說第一眼看到廈門,便深深地愛上了那個地方。
可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再踏足那裡,因為怕觸景傷情。
畢業以後,她離開了生活了四年的蘇州。
沒有回老家,沒有去北上廣深,而是去了準一線城市杭州。
一個月内,半夏加入了夢想小鎮的一家創業公司,找工作的經曆并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
做滿三個月後,卻被用人方以未通過試用期為名解雇了。
畢竟踏出校門不久,半夏依舊滿懷期待,及時調整心态,重新投簡曆找工作。
第二次入職的是錢江新城的一家金融公司,這一次她做了三年,自己選擇離職。
并非對工作環境不滿意,而是為了中學時紮根心底的旅行的願望。
後來她去了富士山,見到了東京塔,一路又去了新海誠作品的取景地朝聖。
她如願到了當初想去的地方,許諾陪她一起去的人卻不見了。
畢業時男生已将諾言忘得一幹二淨,大學裡把同樣的誓言許給了另一個人。
你一心一意為愛情保鮮,對方卻在尋找新鮮。
愛着一個人的時候想着另一個人,這樣的事并不稀奇。
12月初,我又收到了半夏寄來的明信片。
同時寄來的還有一本書,東野圭吾的「解憂雜貨店」。
看到書名後我不由得搖搖頭,我恰好在上個月讀完了這本書。
這次寄來的明信片上面有三角梅和鳳凰花,有日光岩和島上的小店。
我一眼便認出來是廈門,那個承載了半夏期待和悲傷的地方。
五年了,她終于有勇氣再次踏足那裡。
或許,已經無所謂勇氣不勇氣了。
我們終将抵達向往的地方,卻往往不會似當初幻想的一樣。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未來那麼遠,免不了要帶着遺憾和傷痕上路。
但隻要一直走,終有一天會完成自我救贖,抵達向往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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