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化名）出生于陝西省寶雞市岐山縣，59歲的她有過3次“婚姻”，3次都不幸福。

第一次是20歲，她嫁給同鄉男人，生子7個月後被婆家賣至山東；第二次在山東，她先後生下兩個孩子，因常年被家暴，10年後回鄉探親時，她堅決不肯再回去；第三次是34歲，她帶着孩子嫁給了隔壁縣一個單身漢，男人大她7歲，但仍未擺脫家暴厄運。

因為遭受長期家暴，近兩年，蘭芳精神愈發不正常了，她常痛哭流涕地訴說3次婚姻帶給她的傷害。她害怕和丈夫獨處，隻要對方一回家，她就跑出去。幾十年來，無論周邊村民，還是娘家人，給予她的幫助微乎其微，面對蘭芳遭遇的長期家暴，甚少有人人幫她向外界求助。而她能做的隻是逃跑。

因家庭困難，從小就外出打工甚少回家的兒子，對母親的遭遇也知之甚少，直到2020年12月蘭芳的再次走丢。這一次，她竟然跑了160公裡外的西安市。被派出所發現後她送到救助管理站，家人通過頭條尋人才将其找到。聽聞母親的遭遇後，在新疆務工的兒子決定盡快結束工作返回老家，照顧她的晚年生活。

【1】生産七個月後被婆家拐賣到山東

蘭芳出生在陝西岐山縣安樂村一戶農民家庭，家中6個兄弟姐妹，她排老二。從小腦子不聰明的她上到小學三年級就辍學在家，幫父母做農活。

村裡同齡人都在讀書，到年紀後或外出讀大學或打工，沒人跟她玩，平日裡，她放羊、喂豬、做飯。

她從小腦袋不靈光，幹活不懂技巧，做兩天隻抵别人一天，兄弟姐妹們“看不起她”，但父母卻一視同仁，家中不富裕，盡力讓孩子們吃飽穿暖，一件棉襖，哥哥穿完妹妹穿，6個小孩輪完後破破爛爛，棉襖的使命也完成了。

1983年，蘭芳長到21歲，媒人上門說親，對方也是農民，同鄉人，不太能幹，用蘭芳大哥的話說“能幹的老公不會要她，因為看不起她”。蘭姨很快被嫁出去，400塊錢彩禮。“女娃長大了，不能總待在家裡。”

想象中的幸福生活并沒有落在蘭芳身上，與婚姻相伴而來的是數不清的謾罵和毆打。

她常偷跑回家，帶着渾身的淤青紅腫。在大哥記憶裡，結婚當年的冬天晚上，妹妹光着腳，走了兩裡路回家，哭啼地跟父母控訴丈夫的暴行。次日，丈夫趕來，被父母教訓了一頓，但他并沒有認錯，反而氣沖沖地回到家。蘭芳在家呆了十多天，丈夫又來接，父母服了軟同意他接走。“嫁出去的女兒，不能總在家裡呆着。”

娘家是蘭芳溫暖的港灣，卻不能提供長期庇佑，一次次跑回娘家，終于激怒了丈夫。

1984年8月，大哥去串門，卻發現蘭芳和妹夫的屋門緊鎖，蘭芳公婆告訴他，小兩口外出打工了。

從過年一直到三月份，蘭芳和丈夫都沒回家。大哥心生懷疑，去派出所報了警。

80年代，通訊仍主要靠書信，外出務工人員聯系不上是常有的事，派出所并未受理此案件。

哥哥無奈去縣裡找到婦聯，婦聯聯絡上派出所，這才被重視。

派出所找到蘭芳婆家，公婆承認，兒子以打工的名義将蘭姨賣到山東去了，5000塊錢。

此時，蘭芳剛生下一個兒子才7個月。但婆家似乎并未因此事受到處罰，事情最終不了了之。

大哥想起來蘭芳小時候，每逢新年，村裡熱鬧起來，小姐妹們穿着新衣服回家，她搬着闆凳去串門，聽别人描繪外面的世界，車水馬龍，繁華熱鬧。她心領神往，卻從不抱怨現在的生活，聽完後，照常回家做飯洗碗。

本以為給她找了個好歸宿，卻是她噩夢的開始。蘭芳一走就是10年。

【2】10年後再回陝西娘家探親

蘭芳被賣到了1000公裡外的山東省菏澤市巨野縣，嫁給了當地一個單身漢。1984年過年，哥哥和警方在巨野縣找到将要臨盆的蘭芳，男人不放她，揚言要5000塊錢才能接走。此時，對于蘭芳哥哥來說，路費、住宿費、尋人費用，陸續耗去3000多塊錢，實在沒錢支付這筆“贖人費用”，臨走前他給男人留下陝西娘家的地址，期盼他能帶蘭芳回家看看。

1993年春節，蘭芳和丈夫回娘家探親，随後丈夫獨自返回山東，三月份再來接蘭芳時，她卻怎麼也不肯走，拽着父母的衣角，哭着說，山東婆家沒吃沒喝，丈夫總打她，胳膊都直不起來。父母堅持不肯讓她再回山東。男人悻悻而返。就這樣，蘭芳和7歲的小兒子俊哲留在陝西，9歲的大兒子繼續在山東生活。

2014年，想念母親的大兒子從父親處要到地址，跑來陝西。分離20年後，母子再見，抱頭痛哭，彼時，俊哲還在新疆打工，那年冬天他找到山東生父家，見到了哥哥，兄弟倆拉着手，有說不盡的話。

從山東堂姐口中，他得知，哥哥這些年一直在外打零工，生活狀況并不好。他猜想“或許也跟從小沒有母親照顧有關吧。”

還是三間土房，中間屋早已坍塌，破破爛爛，一如記憶中的模樣。父親讓他留下來，他沒回頭，這兩年父親常給他打電話，稱家中新房已蓋好，盼他回來看看。他沒決定好，隻說等有空就回去。

【3】三婚難忍家暴精神失常 兒子蓋新房盼彌補母親

1997年，蘭芳嫁給了隔壁眉縣黨家寨的一個單身漢，男人大她7歲，哥哥有他的考量,“父母也有兒子，不可能讓姑娘留在娘家。”就這樣，三間土房，五十斤面粉。蘭芳帶着俊哲嫁到了黨家寨。

婚後，夫妻倆感情并不和睦，吵鬧常有，男人外出打工，不常回家，蘭芳就一個人守在家中。日子依舊清貧，三口人住在生産隊的倉庫裡，磕磕絆絆地過日子。

2005年，俊哲16歲，為了賺錢養家，他跟同村人到新疆學修補貨車輪胎。他常給舅舅和小姨寄去零錢，讓他們給母親買點米面，順便看望下母親。

“母親這一生，經曆了尋常女人經曆不了的苦痛，我想多賺點錢，讓她少受點罪。”老房子開始漏雨了，2012年，俊哲花光積蓄，又找親戚朋友借了些，湊上十幾萬在眉縣蓋了一間150平米的平房，給母親蓋了個遮風避雨的家。

這兩年，由于頻繁被繼父毆打，蘭芳精神狀況越來越差，她時常大呼小叫，控訴三任丈夫對她的虐待，三次婚姻帶來的傷害。她将一生受到的傷害一五一十訴來，情緒激動時直打哆嗦，“别打啦，别打啦”。

2020年12月，跟現任丈夫吵架後，蘭芳再度離家出走，跑到了160公裡外的西安市，被派出所發現後送到西安市救助管理站，12月17日，工作人員将蘭芳的信息編輯後發在頭條尋人上。

“藍色上衣、 黑色褲子、膠鞋”，在家的大哥刷手機時看到尋親信息，才發現走丢了一個月的姐姐竟跑到了西安。

遠在新疆的俊哲聽舅舅轉述後急得不行，他連忙訂票，無論如何，今年要帶着老婆和孩子回家過年。

“時光不能倒回，我改變不了過往母親經曆的苦難，作為兒子，我隻能盡力彌補她的晚年生

活。”俊哲早已學成出師，在新疆烏魯木齊開了一家汽修店，他期盼能盡快攢夠錢，回到家陪伴母親。

潇湘晨報記者 高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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