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的名字很簡單,隻需要四筆就能夠完成,在她出生前,父親蘇東行就知道她的身體情況,所以為她如此取名,隻是盼望着,有朝一日,她能獨立寫下這個字。
除去狂風暴雨的天氣,父親都會帶着丁丁走上街頭,他們的行頭很簡單,一輛年久破舊的三輪車上,放着推拿所需要的折疊床等簡易用品,這就足夠了,除此以外,小車還要載着她和父親穿梭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
丁丁是一名唐氏綜合征兒童,今年十歲,蘇東行帶着女兒以推拿正骨為生。一次偶然,濟南本地一位博主拍下了他們的故事,讓他們被更多的人看見。蘇東行從來沒有埋怨生活給他帶來的苦楚,他感謝這座城市給予自己容納之所,也感動于來自熱心市民的數次關懷和幫助,他說,“過去的事就過去了”。
一成不變的生活
濟南的秋天,正在逐步降溫,北園大街附近,蘇東行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褂,坐在小闆凳上等着随時到來的客人,他身旁有一個石凳子,丁丁坐在上面,看着手機裡的動畫片,不時歪頭,伴随着“咕噜”的聲音,她做出奇怪的動作和表情。蘇東行說,“丁丁的世界,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在丁丁出生前,蘇東行已經得知了這個可能,但他覺得,“那能怎麼辦?她是我的孩子。”他們從老家濟甯兖州外出,在濟南生活了很多年,他對現有的生活十分清醒,“丁丁的生活是看不見可能的,她也許不像别的孩子,就是無論你做什麼,都不會有結果,但親情,是最難割舍的。”
丁丁兩歲的時候,母親離開了她,蘇東行很坦然,他理解妻子的行為,“說句實在話,同樣是承受一份痛苦,何必要兩個人一起受着。”自那以後,蘇東行帶着孩子,仍舊是騎着那輛低價購回的二手三輪車,改造後,在周邊的鄉鎮裡趕集,用小時候學會的推拿正骨手藝謀生。
寒來暑往,春去秋來,一天不過幾個單子,生活沒有什麼變化。提起往日的生活,蘇東行總是三言兩語帶過,“過去了”。他的眼裡一直閃着笑的光芒,從未有過對生活的抱怨。
但生活總是還會有點“小故障”,蘇東行覺得,現在他最愁苦的事,是作為父親如何在女兒一天天成長之時,給予更好的關懷和照顧。
他總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一直用屬于自己的方式教導丁丁,他要她一個人學會洗自己的小衣服,獨自睡在自己的小床上,像其他萬千家庭的女孩一樣。
更好地照顧丁丁
父女倆的生活一直平穩地進行着,直到本地博主發現了他們的故事。
數月前,濟南本地一位短視頻博主拍攝了他們的故事,引起了不少關注,視頻裡,他想為丁丁買食物,兩次詢問下,丁丁隻是說,“米飯”。或者,對丁丁來說,每天能吃到米飯,就是一件再幸福不過的事了。而身為父親的蘇東行,隻是堅定地重複着,生活是要堅持下去的。
自從那幾日以後,父女倆的顧客突然多了起來,大家用自己的方式去關心他們,他們的生活水平也好了很多,原本“30塊錢就夠爺倆吃一個月的饅頭了”。
父女倆的工作地點,位于街邊,丁丁的周圍,總是圍繞着許多小凳子,蘇東行說,那是為了防止丁丁亂跑的,“其實丁丁不跑,她是舍不得離開我的。”
“以前我也覺得,這孩子傻傻的,不用在乎感情,後來我發現她是有感情的,她的感情也很細膩很微妙。”蘇東行說,他很少兇丁丁,他一直想和丁丁培養深厚的感情,“這樣她就不會離開我,隻是我太笨了,不懂得更好地照顧她。”
一位單身父親,獨自帶着女兒,總有分身乏術的時候,而丁丁本身,隻能聽懂父親的每一步指示,而無法自我判斷下一步要做什麼。蘇東行記得,有一次,她讓丁丁先搬東西下樓等自己,他自己行動卻慢了一拍,在下樓時,丁丁一個人坐着公交車已經走了很遠。最後,在民警的幫助下,才找回丁丁。
這樣的事并不止一次,他擔心,丁丁不在自己身邊,于是他用鐵鍊鎖住了丁丁,在網友的提醒下,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他責怪自己,有些懊悔,他說應該有更好的方式防止這種意外。
其實,丁丁坐在那裡一天都不會太多活動,“但我要時刻看着她,問她渴不渴,想不想去衛生間,怕有什麼特殊情況。”
堅持下去
中午,蘇東行載着丁丁回家了,他們的家,在附近兩公裡左右的一個地方,一間十餘平方米的小屋,每月需要200元房租,就是他們的安身立命之所。
蘇東行用木闆在床尾處,給丁丁隔出了一個小隔間,随着丁丁的成長,他隻能一次次将木闆擴寬,他告訴丁丁,男孩和女孩是不一樣的,要住在兩張床上。丁丁似懂非懂,但她會很聽話,進屋後默默去往屬于自己的領域。
小屋内,雜七雜八的生活用品被到處擱置,櫃子上也蒙上了一層灰塵,蘇東行隻會買些最簡單的青菜和肉,主食就是饅頭。他苦笑,自己是不太擅長廚藝的,也正如此,當好心人問丁丁吃什麼,丁丁隻會重複性地回答,“米飯”。或者,對她來說,米飯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美食了。
屋内,一側的床闆之上,還堆放着丁丁母親留下的東西,他苦笑,再也沒去找過妻子。蘇東行摸着丁丁的頭,他說,“我們爺倆也好,怎麼過都行,也沒有人欺負我們。”
在這位父親眼裡,他有着很多感動的瞬間,因為租房環境差,在樓上洗澡,需要到樓下關閉水龍頭,他驚訝地發現,有一天,丁丁自己下樓關閉了水龍頭,“你不知道,這對她是多大的進步”。他說,“她能做飯能洗衣就足夠了”。
有時候,有愛心人給丁丁送來小玩具,但對她來說,她可能不明白玩具的意義在哪。蘇東行說,對丁丁來講,可能世界上最有趣的是紙盒,因為紙盒可以被撕碎,撕成各樣的形狀,“所以她覺得最好玩的玩具就是包裝紙。”
“現在挺好的,這麼多人關心我們,丁丁也不會離開我。上次有個愛心人士來,想帶她買點吃的,走了一半,丁丁就在街頭張望,大喊,我趕緊趕了過去。”蘇東行說,丁丁依靠着他,或者在别人眼裡,這隻是一個身有殘疾的小孩,但對他來說,“她是我的孩子”。
談及對未來的打算,蘇東行笑了,隻說了兩個字,“堅持”。
>>記者手記
當記者準備離開丁丁的家,和蘇東行告别時,她似乎聽懂了我們的對話,急迫地用含糊不清的發音重複着,“不行”!她笨拙地起身,用手擋着,随後環住我的胳膊,來來回回後,又抱住了我,重複着,“媽媽”!
蘇東行阻止了她,但丁丁沒有理會,她要我坐在床邊,她又爬到裡面,拿起一把梳子,一直給我梳頭發,她梳了很久很久才滿意,中途,還不忘沒收了我們的手機。
我去的時候,給丁丁帶了些水果,他們拎到了家裡,丁丁把水果抱過來,一顆一顆喂着我吃葡萄還剝了橘子,被父親哄好,她才爬到自己的小床上睡覺,隻是,隔着一塊木闆,她一直抓着我的手,有時候還會擡起頭來看看我。蘇東行苦笑,隻能勸慰着她。
過了一陣,我們才離開,回來的路上我想起了丁丁爸爸的話,她隻是生活在一個不一樣的世界裡,但她的感情和我們一樣,她表達喜愛的方式也很直接。
我不知道自己能幫助他們什麼,但是丁丁爸爸卻很坦然,他覺得,在社會各界的關心下,現在的生活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他能靠着自己的手藝自力更生,而且收入日漸增長,不過幾個月間,他覺得,“丁丁的營養跟上了,一下子就長大了,白了也胖了。”
“每種生活都有困難,每種生活都有不一樣的意義。”這是丁丁爸爸說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公平,每一件事都有意義,隻是各有使命。
來源:山東商報
編輯:劉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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