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是象聲詞,《廣韻·黠韻》:“嘎,嘎嘎,鳥聲。”《集韻·黠韻》:“嘎,嘎嘎,鳴聲。”
嘎魚
鴨叫嘎嘎,有一種學名叫作黃颡魚的,因其出水時會發出“嘎嘎”的叫聲,長沙人稱之為“黃鴨叫”,黃縣人稱其為“嘎魚”,俗語“鲇魚找鲇魚,嘎魚找嘎魚”指的便是它。
嘎母雞
黃縣南部山區有一種石雞,味道為山中野禽之至鮮者,其頭側和喉部圍了一圈黑色項圈,喙部及腳爪為鮮豔的珊瑚紅色,辨識度較高,因其經常于早晨和黃昏發出“嘎嘎嘎”的叫聲,鄉人稱之為“嘎母雞”(其實叫的都是公雞)。後來凡是短促而響亮的聲音都可用“嘎”來模拟,黃縣話形容小孩子的笑聲,會說他“笑嘞一嘎嘎嘞”。“唧唧嘎嘎”形容說笑聲,比如:他們成天湊兒一塊,唧唧嘎嘎有嘞是話說。“勾兒嘎嘞”指上氣不接下氣的狼狽樣子,比如:他讓我攆嘞勾兒嘎嘞。形容嶄新會用“嘎棱棱嘞”,比如:他從布袋裡掏出嘎棱棱嘞五張新票兒。在此基礎上略作引申,可以形容質量、性能好,比如:這自行車質量嘎嘎兒嘞。“嘎巴”用來形容樹枝折斷的聲音,“嘎嗒”是剪刀空剪發出的聲音,“嘎噔”是皮鞋踏地的聲音,“嘎吱”用來形容扁擔受壓發出的聲音。“嘎嘣兒脆”形容炒豆兒、蘿蔔等很脆,比如:這蘿蔔一咬嘎嘣兒脆。“嘎巴溜脆”形容直截了當,爽快幹脆,比如:她是個快性人,說話辦事嘎巴溜脆。“嘎啦”指因震動碰撞發出的聲音,比如:車子一跑起來就嘎啦嘎啦響。
嘎拉
“嘎拉”是一種早熟蘋果,皮薄肉細,甘脆爽口,故此得名。說快闆書的時候,右手執的兩片大的竹闆黃縣話稱為“嘎嗒闆兒”,左手拿的五片小的竹闆叫“沙拉雞兒”(河灘上有一種螞也稱作“沙拉雞兒”,因其飛行時“沙拉沙拉”作響而得名)。
沙拉雞兒與嘎嗒闆兒
“嘎嗒闆兒”還指一種夏天穿的木底拖鞋,因其走起路來“嘎嗒嘎嗒”響,從形制到聲音都有點像說書用的“嘎嗒闆兒”——這是古代木屐的遺存。
嘎嗒闆兒
到了冬天,以木闆為鞋底,用蒲草編織出鞋面的稱為“嘎嗒兒”(木底太闆腳,小孩子的鞋底也是蒲草編的,稱為“草窩兒”),可以往裡面楦上油毛草或撕碎的苞米皮兒保暖。
嘎嗒兒
這裡“嗒”輕聲增音,“a”讀作“ei”,“啞巴兒”“淋嘞呱嗒呱嗒嘞”“打他”都是這樣讀的。黃縣話還有個詞叫“眯兒嘎”,指的是私吞而不言,做事而不說,比如:你什麼時候回來喽?怎麼還眯兒嘎。
蒸的大米飯,黃縣話叫“大米幹飯”,以區别于熬的“大米稀飯”,大米幹飯又稱作“大米嘎飯”,有句俗語叫“大米嘎飯養出賊來喽”,直言人之忘恩負義。為什麼叫“嘎飯”呢?《醒世姻緣傳》第八回:“晁大舍叫人買了嘎飯,沽了好酒,與珍哥頑耍解悶。”《金瓶梅》中也多次提到“嘎飯”,二者指的都是下酒下飯的菜肴,與黃縣話中的“嘎飯”含義不同。四川有句歇後語“八兩花椒四兩肉——麻嘎嘎”,“嘎嘎”是小兒語,肉的意思,“麻嘎嘎”是“肉麻”的一種戲谑說法。蒸大米飯時,鍋底會有一層幹飯疙兒,有的地方叫“鍋巴”,有的地方叫“飯嘎巴”。看來黃縣話裡的“嘎飯”是對古代詞語的繼承,含義又有所變化。由“嘎飯”帶給人的黏稠口感加以引申,嘴一張一合說不出話的樣子稱為“嘎巴嘴兒”,比如:她幹嘎巴嘴兒說不出話來。因為生病或其他原因導緻味蕾遲鈍,稱為“木滋嘎兒嘞”。吃的東西該甜甜該鹹鹹,該甜不甜不對,不該甜而甜也會讓人不舒服,黃縣話稱為“甜模嘎嘞”。這也與地方的口味有關,比如無錫的糖醋小排骨,黃縣人吃了肯定會說“甜模嘎嘞”,無錫人念及卻是眉飛色舞。
“嘎嘎”也寫作“尜(gá)尜”,是一種兒童玩具,是用一兩指粗的短木棍做成,兩頭削尖,玩的時候置之于地,謂之“嘎兒”,用一長木棍擊嘎兒之一頭,使之跳于空中,再用木棍将處于空中的嘎兒擊飛,以擊得遠者為勝,俗稱“打嘎”(黃縣話謂之“打枷”,我懷疑是“打嘎”“打尜”轉音所緻,因為“枷”并無削尖的木棍義,而“尜”有兩頭尖尖中間粗之義,有一種棗因形如尜尜而稱作“尜尜棗”)。
打嘎器具
尜尜棗
《順天府志》記載:“小兒以木二寸,制如棗核,置地棒之。一擊令起,随一擊令遠,以近為負,曰打闆。闆,古稱所稱擊壤者也。”原來“打嘎”是從帝堯時代流傳下來的遊戲!“小嘎嘎”還是對小孩子的戲稱,猶言“小蘿蔔根兒”“小雞兒根兒”“小根根兒”。
“嘎”還用來形容小孩子大膽莽撞,調皮搗蛋,過去有部家喻戶曉的電影《小兵張嘎》,從他能上房子堵人家的釜台眼兒就知道他有多“嘎”了。黃縣話形容小孩子性格執拗不聽說不聽道的,會說他“真嘎雜”,有一種渾不吝的意味在裡面。河裡有一種小蝦虎魚黃縣話叫“鋪拉嘎兒”,披着沙漠迷彩,趴在淺灘上,受驚後扭身遊走,騰起一團沙塵。做事情毫無章法,或是把東西“鋪拉”得滿哪都是,會被人說成“和個鋪拉嘎兒樣兒嘞”。由此“嘎”又與雜亂扯上關系,“嘎兒碼兒嘞”猶言什麼的,比如:把剩下這些嘎兒碼兒嘞收拾起來。“嘎七雜八”指毫無條理亂七八糟,比如:草房兒裡淨放兒些嘎七雜八嘞。“嘎拉咕咚”意思相近,比如:他成天不正兒八經吃飯,光吃些嘎拉咕咚嘞。有時也寫作“嘎模咕咚”。
剛拉上電燈那會兒,到了晚上就停電,我們那時正在上初中,晚自習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從家裡帶煤油燈的,有用墨水瓶自制小油燈的,也有燒包點蠟燭的,有個同學帶來的是“嘎刺燈”,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嘎斯燈
“嘎刺”應該叫作“嘎斯”,是英語gas的音譯,“嘎斯石”即電石,學名叫作碳化鈣,是一種灰褐色的固體,平時要放到煤油裡保存,如果放在外面,很快就吸潮變成粉末。
電石
嘎斯燈是上下兩截鐵管做成,下面的焊上底,上面的要接上一截鐵管,燈口是焊接的注射器針頭,如果是銅做的燈口就更好了。上下鐵管要車上内絲外絲,可以擰合在一起,用的時候弄塊嘎斯石扔裡面,倒上一點水(水太少嘎斯石“泛”不開,水太多反應太劇烈,産生的氣體燃燒不及會弄得滿屋子蒜臭味),然後擰好,用觸燈兒點上燈口就會噴出白亮的火苗。課間休息的時候我們會圍在嘎斯燈前,把用完油兒的圓珠筆芯去掉小鋼珠,然後鼓着腮幫子吹,會吹出一道火舌,燒罐頭盒子什麼的一燒一個窟窿。後來我們才知道,嘎斯石與水反應産生的氣體就是乙炔,工業上可用來氣割氣焊的。用嘎斯燈的不足之處就是第二天清洗的時候,泛過的嘎斯石渣就像一攤爛蝦醬,其臭無比,聞之作嘔。嘎斯燈的好處是不怕風吹,放映隊到村裡放電影時,擺小攤賣瓜子賣海錐兒的,自行車把兒上都挂着盞嘎斯燈。電影放完嘎斯仍未燃盡的(這東西一經反應便無法中止),回家的路上還可以照個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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