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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老宅記憶

圖文 更新时间:2025-02-12 00:24:28

——明三暗五

買房!一個興沖沖,滿滿激情的話題。

做屋!一個苦澀澀,悠悠心酸的回憶。

買房關注的是價格、方位、樓層、配套設施和居住環境。其動因皆為成家置業,居家養老,投資經營。做屋則因為農村無商品房買賣,隻能泥巴田裡打滾,自跌自爬,親力親為創建,稱做屋。其動因是舊屋破損,子女婚嫁。而今的農村做屋,大都包工包料,或隻包工自備料,其材料也有供應商送将上門,房主備錢就是。

農村老宅記憶(江南農村六七十年代的做屋趣話)1

可是,在江南農村六七十年代,說做屋,那猶如萬千憂樂在心頭。有句如雷貫耳的俗話,說:“做屋造船,晝夜不眠”。由于物質貧乏,也由于閉塞落後,說來不免如梗在喉。當度假旅遊,或回鄉走親時,穿過那一片片白皓皓的樓房别墅後,讓我們回望過去,從曆史的萬花筒裡,去尋覓當年的暮鼓晨鐘,聚焦那如同蒙太奇般的瞬間吧。

相比現在農村起房動辄十幾萬或幾十萬元,那時荷包裡空空如也,或者備有幾十百把元,或親朋賒借,就可麻起膽子盤算着做屋了。斷無哪戶箱底備足幾百上千元來做屋者一說,都是“草鞋無樣,邊打邊像”。唯有勞力是取之不盡的資源,任其揮霍,實為勞其筋骨,苦其心智。家要起房,得幾年前就着手準備着,當時最金貴的莫過于木材了。木材來源各異,有膽大者,結夥到百裡外山區判(買)樹,由于“長江護岸,各管一段”的地方保護主義,過境時須沖關躲卡,一旦被查,損失慘重。自家房前屋後的樹則巴不得揠苗助長,躍上房梁,成為一瓴。時不時也到集體的山上瞄上幾根,在那一木難求的非林區鄉村,大家也心照不宣,反正“婆婆房裡丢了針,不是媳婦就是孫”,孫也不是外人。

農村老宅記憶(江南農村六七十年代的做屋趣話)2

與此同時,還須聞訊道信打聽着,哪裡的窯場燒了青磚青瓦、哪裡的窯場燒了紅磚紅瓦,一磚一瓦總關情,且要有所積攢。十裡八鄉一窯場,青磚紅磚分别為柴煤燒制,窯場皆為生産隊集體所建。至于資金的籌措,則主要靠年終決算的微薄分紅;自留地裡的瓜果菜頭;早頭夜晚的捉蛙釣鳝;雞屁股裡的蛋;門口塘裡的魚;欄裡的那千瓢潲、萬把糠、年頭年尾才百十來斤的豬。總之,一切皆為了籌劃做屋。

農村老宅記憶(江南農村六七十年代的做屋趣話)3

房屋式樣幾乎千篇一律,本錢小者,連三間;稍大者,明三暗五;再大者,在堂屋裡隔進堂,或在左右搭“鑰匙頭”,總之萬變不離其宗:由連三間向外擴展直到十幾間不等。家境差者,抵地腳往上行三到四口火磚;稍好者七八口;也有特好者到樓腳,那就鳳毛麟角了。所以一棟房大部分是泥磚漢瓦,統稱泥瓦房。清·程麟《此中人語·撫松軒詩稿》:“村店青旗賣酒家,竹籬芧舍路三叉”。這裡所述的茅舍,在七十年代除了個别偏旁薄屋,豬欄廁所,因漢瓦确無着落而用稻草外,一般正房蓋草的已不多見,相較于前輩也算是一大進步了。

土木之功,猶如“人打塘泥,牛打絞犁”,印制泥磚這個“土功”,就是個把人往死裡整的營生。将田裡的泥土,翻做成泥磚搬上房,是汗水和着的泥巴磚,氣血築起的垛子牆。收過晚稻,生産隊便在既不影響當年兩季水稻也不影響來年種植的情況下,安排農田給起房戶挖泥做磚。做屋者,或父子,或兄弟姐妹,在不影響出集體工的情況下,利用早晚空閑,在田裡挖個圓形泥氹,其狀如地漏,又如曬盤。把土敲成粉末,加入切碎的稻草作茨,挑水浸泡。然後求隊長借條牛,一人或幾人趕着牛,蹒跚在浸泡後的泥漿裡,就如同踩着一曲慢三的步子,一圈又一圈周而複始地踩着,鄉間叫做“捉泥”。少頃,便天旋地轉,人轉暈不說,牛亦會偷懶,企圖套着自己的腳印走,以省力且安全。高級動物則明事理,泥不“捉”好印不成磚,何以成屋?如是必須用手推桑着,以鞭抽打着那低級動物,甚至相擁着擋住它的視線,在爛泥裡反複搗踩。待稠酽如揉好的面,抽腳時響如蛙鳴,這泥就“捉”好了。這種原始的,以身體和肌肉當攪拌機的和泥方式,而今隻是傳說了。

農村老宅記憶(江南農村六七十年代的做屋趣話)4

備好泥,離成品磚還隻是如百米跨欄打響了指令槍,後續的提耙、掌模、修磚、翻曬、上垛等,整套工序一個都不能馬虎,付出的是黑汗,收獲的是泥磚。正所謂“揩幹兩腿泥,旋向長空揮汗雨,圓卻平生夢,期望廣廈庇蒼生”。其時正是南方“落雨隔田埂”的暴雨季節,若是天公“拖桌子”中途一場暴雨來襲,雖說“跑不過雨,犟不過命”,也仍拼盡氣力搶起這望着就到嘴的果實,如若搶不及時,一切皆化為烏有。

如同過年農家殺年豬,人們見着總是恭維地讨個吉利:“您動發财豬啦”,做屋此等大事更要圖個吉利,故稱起大廈。雖然也就是連三間或明三暗五,也是“您起大廈啦”。待準備工作做得八九不離十,便定下日子“起大廈”了。

相比現在做一棟這樣的屋,可“三包兩包”坐享其成,因無泥磚不懼風雨,也可請幾師傅慢慢悠着,不說經年,也得數月,最快也得“三七”。

那時節,一旦聽說誰家做屋,團轉左右鄉裡鄉親稍有往來者,便早早趕來幫忙,幾十上百人,三兩天工功夫這屋就扶起來了。如此互助皆有古往今來的曆史淵源,誰單靠一家之力,能搶着天氣,搶着時間,幾天之内修起一棟房子呢?蓋上瓦也無裝修程序,搬進去即住。往往幾年時間裡,都冷不丁有幹足了的小泥塊掉下來,特别是夜深人靜時,好不瘆人,隻有自我安慰“新屋三年響”。

“起大廈”如打仗,主人當盡其所有辦夥食。以時令蔬菜為主,釆購些少許葷菜,土鍋土竈土闆凳,土屋土料土味道,飯管飽,無酒。但不管大人小孩每人每天一包“紅桔”牌香煙須臾不可少,藝匠師傅則另當别論系“青松”或“黃金葉”之類,藝高一“酬”嘛,自是無人眼饞。尚有那十來歲青澀小孩和老者,也不排除趕個白米飽飯,混包香煙而來,在那溫飽尚欠的年代,亦可理解。

農村老宅記憶(江南農村六七十年代的做屋趣話)5

分工合作,皆為自願組合。體弱者幫廚燒飯、挑水和泥、提灰擔桶、服侍瓦匠;體強者搬磚運瓦,将碼在遠近不一田埂上的泥磚,憑雙肩擔回來,無異于兩天時間用雙肩擔來一棟房;體特強者抛磚上牆。所謂抛磚,即雙手握磚向上面瓦匠抛去,要準确,力量型,特潇灑。瓦匠砌牆一旦上了樓腳,泥磚遞不上來就需要下面抛磚了。明三暗五雖叫平房,但上了兩米多高時,架上樓梁鋪上樓闆也可當作樓用,再往上還須安上兩三根茨房,便可跑水上尖,直指正梁了。這才是真正考驗抛磚手的時候,不少年青後生躍躍欲試。有力大者,捕到表演機會便當仁不讓,一磚在手,氣沉丹田,快如火箭般“嗖”的一聲,磚上房尖。其暴發力,其精準度,令人瞠目結舌,羨煞旁人。

做屋,農家天大的事。農民如燕子銜泥般不辭辛勞,一輩子大抵經曆一次。房屋的大小,火磚的高低,木材的成色,标示着主人的優雅、智慧、靈泛與魅力。如今遍布鄉村的,那些打上時代烙印的“明三暗五”已不多見了。“明三暗五”累了,“明三暗五”老了,“明三暗五”沒了……。與“明三暗五”同生息,共命運,一起品嘗酸甜苦辣的人,也白了少年頭。隻有那青山不老,溪水長流彙洞庭,奔流到海不回頭。

李澎 二零一七年六月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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