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聰明伶俐的孩子,長大後怎麼樣?
有人問這樣一個問題,讓我想起我身邊的一些人和事。
依我說,孩子不一定要多麼聰明多麼伶俐,有沒有出息不在于智商,智商隻是一個方面,學會做人才是根本。
我的故事的主人公是我侄女,名叫伶俐。她就是人們說的那種從小聰明伶俐的人。
有多聰明有多伶俐,請聽我慢慢道來。
我們是一個大家庭。我父母他們的年代不講計劃生育,子女多,子女這一輩雖然遇着計劃生育最嚴苛那幾年,但有些人又沒有好好遵守國家政策,光明正大地要生,偷偷摸摸地也要生,想方設法地生,千方百計,絞盡腦汁,所以孫輩就更多。
現在,如果家裡聚會,人到齊了的話,農村那種八仙桌,吃飯要擺三四桌。
孫輩裡一二十個人,從小都是我們看着長大,有的伶牙俐齒,機靈活躍,讨人喜歡;有的老實木讷,寡言少語,沒什麼存在感。
伶俐是孫輩裡最出色的女孩。真是名如其人,都快成精了。小時候最逗人喜歡了,别的不說,抱抱也能多得許多,大家争着嘛,唯恐自己沒享受到那種樂趣。
為什麼呢?
其實不怪大家偏心,她那個嘴巴甜嘛。從她嘴巴裡蹦出來的話,甜得能膩死人,連蜜蜂的屁股都拉不出來。
比如,姑姑吧,她不叫姑姑,都叫的爸爸。
“大爸爸,我長大了掙錢都拿給你買新衣服……”
“三爸爸,我長大了找錢分一半給你,拿給你買新房子……”
“幺爸爸,我最愛你,你最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幺爸爸……”
對叔叔,她不叫叔叔,也叫爸爸。
“二爸爸,我知道你最愛我,你上街給我買甜甜的糖哦,将來你老了我也給你買糖……”
嬸嬸也叫媽媽。
“二媽媽,我是你的最乖的幺姑兒,是不是哦?你要給我煮嘎嘎(方言兒語:肉)吃……”
聲音如黃莺出谷,乳燕啼春,讓人無法拒絕。就連二嫂,都有時任由她自己的親生女兒靜靜在地上玩泥巴,卻去逗弄大哥的這個丫頭,讨喜嘛。
那時候,家人們勞累一天回來,把小丫頭抱起來坐在腿上,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人圍繞着她逗弄,仿佛一身的疲勞都消除了。
這伶俐是我大哥的女兒。我妹妹有個兒子,叫躍躍,比聰明伶俐,和他表姐有得一拼。
鄰居們喜歡這樣逗躍躍:“他們都姓龐,你姓蘇,你不是這家的人,你不能在這家吃飯哦……”
躍躍說:“那我外婆還姓苗呢,為什麼我外婆是這家的老大?”
外婆确實是我們這家的老大,全家人都聽她的,她的喜好也是全家人都喜好。她喜歡伶俐和躍躍,那麼全家人都喜歡伶俐和躍躍。相反,她不待見三哥的女兒靜靜,全家人就都不大理睬靜靜。因為靜靜就像她的名字,少言寡語,安靜内向,人們就常常忽略她的存在。
伶俐最精明,也最喜歡欺負和捉弄靜靜。
比如姑姑們給侄兒侄女買幾瓶果汁。她就搶着負責發放。
她每次都會先發完其他人的,再拿着她和靜靜的,悄悄跑到僻靜處偷偷擰開瓶蓋,喝了幾口再蓋上,再跑出來給靜靜,還故意把稍微多一點的給靜靜。
為什麼隻喝靜靜的?其他人的她不敢啊!因為對其他人,她曾經那樣幹過,被他們發現了。發現了就跟她鬧啊!
但靜靜傻,靜靜發現不了,還傻傻地拿過去就喝,還樂滋滋地說“謝謝姐姐”。這樣她就可以多占多吃,還落得她們奶奶誇她懂事。
我們旁觀者,真的不知道一個幾歲的孩子,心眼子怎麼那麼多!
再比如,過年了,一個姑姑準備帶她們去買新衣服。伶俐就找個岔子讓靜靜去不成,然後自己單獨和姑姑一起去。姑姑為了顯得心平,就決定都買一樣的。可是伶俐不準靜靜穿的衣服和她一樣,她覺得靜靜醜,又沒自己聰明,怕靜靜和她穿一樣的帶醜了她帶傻了她,再說靜靜應該穿便宜點的。于是讓姑姑給靜靜買另一種款式,價格也便宜很多。姑姑覺得不好,就不同意,她就又哭又鬧,死纏爛打,不準姑姑付錢,使事情進行不下去。
僵持着無法進行,姑姑生氣了說一個都不給買,店員卻急了,趕緊出面調停。最後伶俐同意給靜靜買同一種款式但顔色不同的。她自己喜歡紅色,讓姑姑給靜靜買墨綠色的。姑姑知道靜靜也喜歡紅色的,就想給靜靜也買紅色的,伶俐硬是不準,最後,伶俐買了大紅色,靜靜的是暗紅色。
後來,一個正月裡,她都看靜靜不合眼,罵她衣服老氣。
人們問伶俐,為什麼要這樣欺負靜靜,她說:“不是欺負她,是為她好。”
那果汁的事,她說,果汁喝多了要拉肚子,她為了靜靜不拉肚子才給她喝了一些。
衣服呢?她直接說,買一樣的怕穿錯了!
反正就是這樣,家裡就是這兩個小孩的天下,他們反應奇速,口齒伶俐,無論你拿什麼問題去為難她們,都能答得滴水不漏。大家也總是喜歡對他們問這問那,聽他們機智的回答,成了一種樂趣。
周圍的熟人鄰居親戚朋友,都經常讨論,這兩個孩子太機靈了,将來準有大出息。
後來呢?
他們上學以後,家裡這兩個寶,卻是所有親戚的孩子中成績最差的。
于是有的人評價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也有人仍然堅持着:成績不好,不一定長大後就沒出息!
那麼,劇情究竟是怎樣發展的?
現在,那兩個寶都長大了,成年人了,一個二十幾歲一個三十幾歲了。
先說大的那個,我侄女,名叫伶俐。
她究竟生活得好不好,或者說,将來的結局好不好,還難說。但是,現在,她在親戚朋友中的口碑,真是一言難盡。
當年,我大哥節衣縮食,親戚朋友處到處借貸,籌了一大筆錢,大概有十幾萬——2000年的十幾萬對一個打工者來說,不算個小數目吧——把她送到北京的一所民航服務培訓學校,說是學習空乘服務——就是學習做空姐。
她成績不好嘛,考高中就困難。那小學就讀了兩三個學校,初中又讀了兩三個學校,反正在哪個學校都混不走,混得老師嫌棄同學咒罵,混不走了她媽又讓她爸給她辦轉學,我們當地的學校基本都讀遍了才畢業了。
我們來看看她怎樣讀書的,都做了些啥吧。
說是讀書,其實是去學校搗蛋去了。上課,老師說上句她接下句,老師說東她說西。老師提問吧,人家問題還沒說完,她就把手舉得老高,還把肘部在桌上笃笃笃地搗着,嘴裡大聲嚷嚷“老師,我知道我知道”,等老師讓她回答,她答的内容和問題風馬牛不相及,弄得全班哄堂大笑。為此,我嫂子隔三差五就被請到學校去。那作業更是不做也不交,老師問她,不是昨晚吃飯遲了就是今早氣得晚了,要不就口渴喝水去了要不就拉肚子去了,或者幹脆是她妹妹吵着她影響她了,甚至就幹脆說是她媽同意她不做,或是她爸同意她不做。老師當然不信,隻好請家長。我嫂子去了,當着老師和家長的面,認錯倒快,說要改,可是沒一次改了——改了就不用編那麼多理由了。
從小學四五年級到初中那幾年可能是她最窩火的幾年,也是她吸收到負面評價最多的幾年。
她成績不好,我嫂子我哥讓我去給她補課。我給她講知識點,給她講怎樣分析應用題,她說:你到底會不會講嘛,羅裡吧嗦,你直接給我說結果是多少就行了。
把嘴一撅,氣鼓鼓地到她媽面前告我的狀,說我根本不會講,讓我走人,可是他爸不信,堅持要我給她補,可是我講了過程,她那《暑假生活》或《寒假生活》上,不管計算題還是應用題,永遠隻有結果數。
我弄一個不會講課的名聲,灰溜溜地回家了。
漸漸地靜靜就比她出色了。人家靜靜洗衣做飯樣樣行,學習成績也比她好。她就說,她比靜靜漂亮,将來找個有錢人,這輩子準比靜靜幸福。
我大嫂子也說,學習好不如嫁得好。
伶俐從小學高年級就開始耍朋友了。從小學到初中那幾年,我也不清楚她換了幾個朋友。反正我嫂子說,早晚還不是要走那一步——學習好不如嫁得好嘛。
初中時有一次帶着她男朋友去她叔叔家住——那天她叔叔家沒人在家——可是半夜裡她叔叔一家人還有姑姑他們四五個人一起突然回來了。
她的男朋友躲閃不及,就沒有跑出去。她就把那小子藏在衣櫃裡,準備等晚一點一家人睡着後偷偷跑掉。
叔叔讓姑姑和她睡一間房。睡下後,起先她呼噜聲大作,貌似已經睡熟了。她姑姑和她叔叔出去跑生意上的事,也确實是累了,不一會兒也昏昏沉沉地差不多睡着了。
她見姑姑一動不動,以為姑姑睡着了,就假裝無意間輕輕踢了姑姑一下,試試嘛。姑姑好像睡得挺沉,一動不動的。
其實伶俐一踢,姑姑就醒了。但她卻沒動,因為她覺得這丫頭今晚怪怪的,好像不對勁,明顯剛才的鼾聲就是裝的,就想看看她搞什麼鬼。
隻見那丫頭悄悄起身,把門打開一條窄窄的縫,仄着身子擠了出去。不一會兒又回來了。
回來就盯着姑姑看,發現姑姑的姿勢不對。原來她剛才出去的時候,姑姑翻了個身。于是就低聲叫了聲“五爸爸”,姑姑故意迷迷糊糊地說:“什麼事?你爬起來幹什麼呢?”
伶俐說:“我看看天會不會下雨。”
姑姑心想,半夜三更的,下不下雨你睡你的瞌睡,我看你咋個扯?就故作不知地說:“下不下嘛?”
伶俐根本就不是去看天氣,而是去看叔叔嬸嬸和叔叔家弟弟是否睡着,好讓她男朋友逃出去。所以她哪兒知道下不下雨,就含糊其辭地說:“有可能下有可能不下。”
那會兒姑姑當然不知道衣櫃裡藏着人,見她說一句廢話,就說:“我疲倦得很,睡吧。”
那丫頭回床上睡着,直挺挺地一動不動。她姑姑又迷糊起來。
不一會兒,那丫頭又起來了,出去一會兒又返身回了卧室。姑姑又問:“你又起來了啊?”
丫頭說:“我去上廁所。”
又過了好一會兒,姑姑實在疲倦,這回差不多真的睡着了,發出輕微的鼾聲。
那伶俐再次起身,站到了姑姑面前,盯着姑姑看了好一會兒。
估計她确定這回姑姑是真睡着了,就輕輕打開衣櫃門,把藏在裡面的男友叫出來,準備讓他逃跑。
姑姑睡眠淺,他們這一通折騰,而且那衣櫃門比較緊,開關有一點聲響,早把姑姑弄醒了。在睡眼惺忪裡,姑姑看見兩個人影,在微弱的光線中模模糊糊地映在床對面的鏡子裡。
姑姑大吃一驚,還以為是小偷,“騰”地翻身跳起,驚叫道:“快來人啊,有強盜!”
叔叔嬸嬸就睡在隔壁,一下就驚醒過來。
她叔叔随手薅起一根木棒,飛快地跑過來,在房門口正看見黑暗中慌亂往外逃跑的一個背影,叔叔舉起木棒,對着就是一棒。
嬸嬸跟在後面,趕緊“啪”地一聲摁亮了過道裡的電燈。
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下,叔叔掄起棒子正準備來第二第三下,卻赫然看見那個被打了一棒的男子沒有再跑,卻“突”地一聲跪在地上,接着,伶俐從姑侄倆睡的卧室沖出來,也“突”地一聲跪在了叔叔面前。
“叔叔叔叔!我錯了,你别打了,也千萬千萬不要給我爸爸說!他會打死我的!好叔叔,我求你了!”伶俐邊哭邊求饒,那男生把頭都差不多伏到了地上,全身如篩糠一樣抖個不住,低頭不語。
事情的結果,叔叔當然不敢隐瞞,也不敢就這樣放他們任何一個人出去,馬上打電話叫來雙方家長。男生被他家長接走了,丫頭被她爸爸揍的,那是這丫頭平生第一次挨揍。
挨了這頓揍之後呢,效果怎麼樣?會改嗎?
如果事情那樣容易,我也就沒這篇小說的素材了。
事情的真實情況是,我嫂子和伶俐把她叔叔嬸嬸、姑姑都恨上了,甚至包括她爸爸。
後來,那時是初二了吧。
那時還不興智能手機,其實電腦也還不是很普及,一般家庭都還沒安上,隻有少數人家有。但大街上網吧已經不少。
于是,那丫頭就經常夥着她那幫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大多是十四五歲的男孩女孩,有的是她同學,有的是社會上的辍學少年,三五成群,或十個八個一夥,一起去網吧裡玩,反正家裡人也不知道他們玩的什麼遊戲。
一開始是晚上六七點出去九十點回來,後來就延伸到十一二點,再後來就通宵。
一開始我嫂子都隐瞞着,不讓家裡其他人知道。
再後來,學校老師就向大哥告狀,說伶俐一到學校就打瞌睡,一到學校就打瞌睡。
大哥聽了,回家又把丫頭組織起來審問,罵一回,打一回,威脅一通,又買東買西哄一回,樣樣手法都用盡了。接着又給約法三章,每天讓她媽親自護送,沿路截斷危險,她媽成了她保镖。每天晚上十點她爸要打電話到家裡座機查崗,必須伶俐接電話,以确保她在家。
這樣安靜了十來天。
然後,有一天我大哥又接到學校老師的電話,說伶俐已經兩天沒去學校了。
我大哥趕緊打我嫂子的電話,我嫂子說,她知道,正在找呢。
我大哥又打家裡其他人的電話,把事情說了。于是,發動一大家子人出去找,共十五六個人,吵吵嚷嚷找了大半夜。
大家分析:多半在網吧裡,或者在某個男朋友家裡。
其實,從那天晚上被她叔叔打過以後,她已經不去叔叔家了,姑姑家更是不去了。她抱怨說:“這些算什麼親人!”
經過分頭尋找,最後終于在一家網吧裡找到,那丫頭已經在條凳上睡着了,旁邊她的朋友們還在吆五喝六地玩得正嗨,打遊戲聊天呢。
人們見如此,看了嫂子幾眼,有的人就借故走了,有的人不好就走,七手八腳地幫着嫂子把丫頭弄回了家。
至于後來,有時繼續在網吧裡找到人,有時在她朋友家找到人,還用得着一次次講述嗎?
這是伶俐,至于躍躍,還不是差不多,讀三年高中,就在一個網吧裡混了三年,他媽根本不敢說他,一說就離家出走一說就離家出走,她媽隻好事事将就他。拂他逆鱗,隻能順着他毛毛抹,饒是如此,一年裡也要離家出走幾次。
可能他們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對付父母。
幸好這一二十個孫輩,隻有他們倆是那樣,不然這一家就熱鬧了。
大哥到底在社會上混了多年,他的同學啊朋友啊也有些在我們當地混得不錯的。
學校裡的老師實在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時候,就把家長找去。
那些家校溝通都成了模式。
老師總是說,孩子極聰明,人又生得靓,高高長長的,好好培養準有大出息。隻是現在有一幫貪玩好耍的孩子和她攪在一起,把她絆住了。如果換一下環境,甩脫了這些困擾、影響,孩子那成績準會突飛猛進……
于是大哥就到處托人到處找人,低皮下賤,求爺爺告奶奶,給她找新學校。
嶄新的老師和同學,嶄新的環境,又新鮮得了幾天?要不了多久,又成了臭狗屎一坨。
總算畢業了,大哥到處托關系,給她找到一所願意收她的高中,可是,你願意收人家還不願意讀呢。表示死活不讀高中,說她舅舅說的,有一個什麼航空學校來招生,她要去那兒讀。
“身高要一米六五,人要長得漂亮,成績是次要的,”她舅舅說。
“這就是最适合我的學校!死讀書有個屁用!到時我當空姐,工資高得很,你們所有人(指他們孫輩,她最不服他們)的工資加起來都沒有我多。你們看看我們全家,誰符合條件?靜靜矮,萍萍醜,珍珍皮膚黃,翠翠氣質不好,瑩瑩不會說話,娜娜腦殼笨,隻有我符合條件,我去為家裡争光,還要不得啊?”丫頭意氣風發的樣子,仿佛是要進宮封皇後。
可是一聽說學費生活費路費等加起來起碼需要十幾萬,我大哥傻眼了。
可是禁不住母女倆死纏爛打,我大哥隻好四處借債,總算籌夠了錢,親自把女兒送進了那個學校。
也不知道人家在學校學些什麼,寒暑假回來,隻是一沓一沓的照片拿出來給我們看,隻見化着精緻的濃妝,穿着打扮時髦,再看看人,似乎走路的樣子也跟先前不一樣。嫂子說,這就是那個大學的課程,學的就是這些,幺兒成績不錯的,名列前茅呢。
我說,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吧,一所學校,還說是大學,怎麼給人感覺像……像什麼我也說不出來……反正學校吧,總得應該開點什麼科目,就算是技能吧,比如你當空姐,可能乘客有外國人那些,幺姑兒的外語那個樣子,怎麼跟人家乘客交流?出點纰漏,不被投訴啊?
嫂子說,人家當然應該在學吧。
我當初學過幾天英語,我就說,幺姑兒,你說幾句英語看。
隻見那丫頭紅嘴一張,說出來的還是以前那種漢夾英(她不會的單詞就用漢語代替),并且語法也不符合人家英語的習慣。
我說,你這樣的英語人家外國人能聽懂嗎?
她吊眉斜眼地說,人家外國人水平好着呢,再說,人家這樣好看,他們可以看我肢體語言和神态語言嘛。
嫂子說,等她畢業的時候,應該可能不會是這樣吧。
總之,你能說服她才怪。
“大爸爸,你有兩三百塊錢沒,你給我買雙鞋嘛。等我掙錢了,我會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幺爸爸,我想買件衣服穿着去面試……”
“哥,你給我買支口紅嘛……”
……
反正總之就是各種理由伸手向全家人要錢,要錢,要錢。
後來,聽說面試上了X門國際航空公司,是不是在那裡上班也沒人知道,家裡并沒有人過去看過,都是聽她說。
不知道這種大公司是怎麼回事,反正據說簽約需要交五萬元保證金,于是又問他爸要。
上次他爸給她借的學費還沒還清呢。不過他爸覺得自己女兒能夠簽約國際公司,也算給他長臉了,于是又東挪西借,籌足了五萬元給她,于是高高興興地去了X門國際航空公司上班。
聽說,去了那裡不久就認識了一個歐洲男子,然後過一二年就宣布結婚,然後就辭職,回老家舉行了婚禮就決定跟着歐洲男子去歐洲某國生活。
隻是,她爸為她借了二十萬元的債,可謂債台高築,還沒找到去哪裡弄錢來還呢。
她說,爸爸借的錢你們找爸爸還,不關我事。
不知怎麼回事,聽說她在X門國際航空公司的工資并不高,隻有五六千元的月薪,聽她媽說,消費高得離譜,一碗蛋炒飯就要幾十元。
言下之意,她女兒連飯都吃不起。總之,是沒錢給她爸還債的了。
在她結婚去歐洲前,她媽和她爸離了婚,她媽負責養育她和她妹妹,當然家裡的一切:房子車子存款等都歸她們母女三人所有。
她爸呢?負責還債啊!反正那些錢大多是欠家裡姑姑叔叔們的。
更奇葩的是,她結婚的時候,回老家來請客舉行婚禮。所有的親戚朋友,同學,她爸媽的同學,朋友都請到了,卻唯獨沒請他爸。
其實,人們多不願參加她的婚禮,為什麼呢?
她不是在外地嗎?别人無論家裡有什麼事,不管大事小事,她從來沒參加過,當然也沒表示過。古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是啊!你都不時時扔兩塊石頭到湖裡,那湖面怎能起水花呢!
但這個聰明透頂的丫頭,不知她怎麼想的,大概覺得她能請别人的客,别人就應該感到十分榮幸了。
她那幾個姑姑叔叔,她都一家給了一小包白糖和冰糖,我們這裡叫梳子糖。是結婚的一個風俗,相當于請柬。梳子糖到了,就相當于告訴你,要結婚了,你得來參加。
後來聽說她沒讓她爸參加,姑姑叔叔們很想不去,又吃了人家的梳子糖,不去又說不過去。隻得硬着頭皮去了,一一都随了禮。
可是,那個婚禮——怎麼說呢?别人的婚禮上都要表示感恩父母,可是,她在婚禮上說感恩她老公——就是那外國佬——當然還感恩她老媽,以及外公外婆和舅舅姨媽們,總之就是她老媽那面的所有親戚,都感恩過了。接着就開始控訴她爸,說她爸沒出息,沒有給她更好的前途和生活,逼得她背井離鄉去國外謀生,她非常辛苦,非常不容易。凡此種種意思,渣渣窪窪說了近半個小時。
更奇葩的是,她妹子還上台發言,說她的成長,她能讀上大學,都得益于她姐夫,就是那個外國佬。說她姐夫功不可沒,說她爸如何不成器不理事,說着說着,一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大學生,還在姐姐的婚禮上,舉行儀式的舞台上,哭了起來。
人們都驚訝地面面相觑。
姑姑叔叔們當場就炸毛了,不過大家還是盡量忍着,堅持到了婚禮結束。有的人連飯都沒吃,就悄悄離開了。
一開始,家裡人以為她在航空公司上班,沒過多久就從她媽口中漏出消息,原來早已沒在航空公司上班了,說是在那裡隻上了一年多的班,就離開了,究竟是自己辭職還是被開了,不得而知。
既沒了正經的工作,給人感覺就是東拉西扯混日子,還有花言巧語哄騙自己親人。
這些年似乎都練出來了,花言巧語好像天天都挂在嘴邊,随口就來,一門心思算計着,如何從親戚們身上占點小便宜。
比如,一回國,帶着孩子這家那家的走,她爸的兄弟姐妹們面前,都是外公長外公短的,叫的比糖還甜,但叫過後就來實質性的——伸手要錢:“哎喲,外孫來了哦,當外公的,把紅包準備起哦”,“哎喲,幺姑兒(方言:可愛的小女兒)沒路費了哦你是我老漢(方言:父親)哒嘛,你要給我準備好呃”,如此之類,聽得你雞皮疙瘩重重疊疊,隻要她一回來,皮膚沒平坦過。
她爸當年為她借了那麼多錢,這些年雖然還了些,但根本沒還清。
有一次我就說,你現在經濟條件好了,你幫你爸還點債嘛。
她立刻驚叫起來:“哎喲,人家還是個寶寶嘛,哪有錢嘛。”“人家哪辦得到嘛。”“養大我是我爸的責任嘛,這些錢咋個該我還嘛。”
說着,立刻收拾衣物,牽着她的混血兒子,揮着手說:“姑姑們,叔叔們,我要去我外婆家了,你們玩高興哦。”
無論你怎麼對她好,你别指望她回報你。真的,長輩們過生日或者一年裡幾個傳統節日,有時請客,大家來了都随禮,隻有她硬是空着手就來了,把孩子往别人面前一支,“我給家裡添丁加口了,這就是給你們最大的禮物啊。”
她自己父親病了,硬是甩給她堂姐堂弟,叫他們去醫院陪護好幾天,她自己和朋友出去過夜生活到處玩,看都不去看一眼,還說:“我爸對他們那麼好他們不該報答一下我爸啊,我也是為了避免他們将來遺憾嘛。”
一個親戚,因為人家家裡出事了,就問他爸歸還借的錢。
那個欠款都已經十來年了,她爸也不好意思,就紮掙一下,把手裡的錢都拿出來,全還了。
還完那個親戚那一筆債,她爸這才發現自己連過年米都沒錢買了。于是就打電話給她,問她要五百元錢應急。你猜她怎樣回複她爸?
她在電話上說:“要得,我這就通過微信轉給你,這五百元是給你買骨灰盒的哈,你要是拿去亂用了,将來你就直接躺泥巴頭就是。”
還說:“不要說你當年養大我,我小時候你養我是你的責任,誰讓你生我的?”
高興了又說:“我是你和我媽愛情的結晶啊,你養我不是心甘情願的嗎?”
她爸五十幾歲就被她活活氣死了。
她爸既然死了,這才屁颠屁颠地從外國跑回來,把孝順女兒角色扮演得繪聲繪色,淋漓盡緻。陰陽法師請了兩三個團體,在老家敲敲打打吹吹唱唱哭哭啼啼熱熱鬧鬧搞三四天,搞得人盡皆知,家鄉人都誇“某人的女兒好孝順”,“某人好有福氣”。
隻不知我哥躺在那兒作何感想——要是他還能感想的話——或者說,幸好他那時躺的是電冰棺,不然,那棺材闆可能真的按不住!
那置辦東西全讓叔叔姑姑堂哥堂姐們代勞了,錢都是經手的人墊着,人家要扮孝子嘛,哭哭啼啼地做戲,當然不能去東跑西跑,買東買西了。
好容易她爸上了山,她把收的十幾萬的禮錢拾掇拾掇,團巴團巴,一包袱摟着,扛在肩膀上一溜煙就回歐洲去了,說外國的家裡有事,連算賬都來不及,趕着回去了,那欠姑姑叔叔堂姐堂弟表姐表妹表哥表弟的錢,就一股腦兒欠着。電話上問她,就說等她回來再說,可是已經好幾年不回來了。
去年,她去的那個國家疫情嚴重得很,視頻上哭得稀裡嘩啦地說:周圍誰誰誰都傳染了,心裡怕得很,想回來又回來不了。
她幺爸爸就說:“你回來啊,大家等了你幾年了。”
她在視頻裡扯着嘴角笑,似乎有幾分尴尬,心虛地說:“幺爸爸,你說那些!”
轉頭又沒事了,對她奶奶說:“婆婆,我好想你哦,我爸死了,你千萬千萬千萬要保重身體,長命百歲的,你不要擔心這擔心那的,有我呢。”
可是那一次她奶奶也就是她叫的婆婆病了,給她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有接,她媽說她去的那個國家跟中國有時差,說不定我們打電話時,她們正在睡覺,睡着了才沒接着。
她三爸爸打個失笑說:“我們一天内在五六個不同時段打了電話,她這一覺睡的,睡二十幾個小時啊?就算睡二十幾個小時,醒來看見家裡來的未接電話未接視頻,也應該回撥吧!”
她媽木着臉,沒說什麼,讪讪地走了。
大家分析說,準是覺得老的病了,接了電話不彙點錢啥的回來,又怕家裡人說,于是索性裝睡。
這恐怕就是: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這就是我那個從小聰明伶俐絕頂機靈的侄女兒。
你身邊有這樣的人嗎?
如果有,千萬别對号入座,如果沒有也别打聽這個人究竟是誰,家住何處,現在怎樣,将來怎樣,更别打聽身份證号碼是多少。
你隻要你的身份證号碼跟她不一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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