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篇。
送給喜歡推理的影迷,尤其是被《隐秘的角落》和《沉默的真相》帶入坑的迷霧劇場觀衆。
你們中很多人,都是因此才留意到“迷霧劇場”的吧?
可這個原本好好的金字招牌。
最近,似乎被玩成盲盒。
愛奇藝“迷霧劇場”第二彈,《八角亭迷霧》開播不到一周。
分數5.9,直接跌破及格線。
回頭看,不得不遺憾地說,成也故事,敗也故事:
《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改編自紫金陳“三部曲”的《壞小孩》《長夜難明》。
僅剩一部表現不錯的《十日遊戲》,則改編自推理流行天王,東野圭吾。
一眨眼。
東野引進中國,已火了20年。
這20年,也是推理小說經典,逐漸影視化的20年。
創作旺盛期的他。
那個接連輸出大招,《白夜行》《嫌疑人X的秘密》《惡意》……
那個緊接着成了日本推理小說界、中國影視改編界“最重要的男人”的他。
究竟有什麼。
是我們至今沒學精的?
01
人性的迷宮
103:41。
前者,是東野圭吾執筆至今的作品數。
後者,是其中被影視化改編的數量。
到現在,他依然筆耕不辍。
誰看了不說一句,活該賺錢勞苦功高。
可以說,東野恰恰是在本格推理一直大行其道的日本,長出的“社會派推理之花”。
拿在中國最火的作品看。
《嫌疑人X的現身》《白夜行》《解憂雜貨店》。
除了《嫌疑人》,其他的你已記不起什麼精巧案件,隻有蛇蠍女人雪穗,人間悲劇桐原亮司,和迪麗熱巴王俊凱(哈哈)……
他赢的,是他深谙的“都市人性”。
東野圭吾筆下最出名的偵探之一。
加賀恭一郎,有一句口頭禅。
刑警靠的就是直覺
這句話放在本格上,是一種邏輯破案的天分。
但放在社會派的東野身上,則有言外之意:
你得更懂人。
更懂當下的人。
東野人生的前半段成長,估計和很多編劇類似:
比如,高中的一個暑假,從姐姐手裡接過一本小峰元的《阿基米德借刀殺人》,入了推理的坑。
看了幾本就覺得,“我也行”。
雖說很快憑第三個故事《放學後》拿下了江戶川亂步獎,開始了專職寫作。
可之後,是一段長達十四年的、無人問津的作家生涯。
這段被定義為失敗的過程,反而成了他摸索人性的試錯成本。
他曾想執着于本格推理,一條路走到黑。
但寫着寫着,“人性的謎題”開始煥發出更大的神采。
直到他制造出第一個巅峰——《秘密》。
在與妻子離婚後,他寫出了一部不那麼推理的作品。
故事說的是,妻子的靈魂,進入了女兒的身體……
用帶着冒犯感的“倫理故事”,他大膽營造了一出親情和愛情的矛盾。
△ 後來被改編成廣末涼子、小林薰主演的《秘密》
東野當年走出的,是一條直覺之路,他必須戳中自己,也戳中“面具下的都市人”。
表面是父與女,夫與妻。
但背後,是父權與男權。
這,才是年輕讀者真正要看的東西。
從那一刻起。
注定了東野圭吾的創作,必須與時代直覺相連。
直覺到位了,再加上推理的手藝活,一雜糅,一拼貼,就有了自己的東西。
而說到推理的本行手藝,也是時候為東野說一句。
有一部作品,能很好地概括、诠釋東野圭吾的懸疑力。
《惡意》。
一名暢銷書作家,在出國的前一天,死在自己房間。
發現屍體的,是死者的新婚妻子,和好友。
負責此案的,又是那個“靠直覺查案”的加賀恭一郎。
合乎邏輯的推理手法,有。
死者,後腦遭到撞擊,随後被勒死。
兇器,是房裡的鎮紙和電話線,像是激情殺人。
窗戶,有強行闖入的痕迹,說明有預謀。
由此推斷,有人當天見過死者,起了殺心,随後繞回來殺人。
妻子和好友嫌疑最大,但都有不在場證明。
經過一系列推理,總之,兇手就是死者的同窗好友,他也供認不諱。
(注意啊,Sir還沒劇透哦)
因為到這時,故事才過去三分之一。
傳統的推理小說,高光無疑在于犯罪手法和兇手。
東野圭吾,則為突出一個“犯罪動機”。
多年的親密好友,為何痛下殺手?
對人性的直覺,再次為東野助力。
在好友家中,發現多本手稿。
第一重惡意顯露了,所謂暢銷作家,原來靠的是剽竊好友作品。
不僅威脅好友當槍手,還害死了他的前妻。
此事一報道輿論嘩然,大衆紛紛譴責作家,同情兇手。
這真可謂是成功的複仇。
因為惡人,經曆了兩次“死亡”。
好了,你以為Sir又劇透了,但沒完呢。
所謂的“真相”,均出自好友自己的手記。
那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惡意呢?
有時,刻意追求一波三折,往往畫虎不成反類犬。
具備迷惑性的多重講述,能憑借的無非一根細線……
人性的直覺。
這就是東野的第一個獨特之處:
他要将你帶入“人性的迷宮”。
而且,必須是矛盾重重的那種。
02
社會派推理
對人性的直覺,當然不是東野的發明,這是社會派推理的利器。
如果說東野成為了社會派的優等生,則因為,他太及時抓住了社會議題。
天地為爐兮,萬物為工。
社會什麼樣,人性這面鏡子,才會折射出什麼。
東野,總會有意識地圍繞社會議題做文章,社會變化越快,留給他創作的空間邊界自然也不斷拓寬。
他關注科學的變化,因為:
科學與技術,總會誕生“新的社會與倫理關系”。
比如換腦科學之于《變身》,克隆技術之于《分身》,還有DNA數據、靈魂轉移、時空穿越、人工智能、超能力…………
△ 《白金數據》
他也關注熱搜下真正的矛盾,因為:
個體的熱搜,下面必然有群體的困惑。
就像醫患關系之于《使命與心的極限》,性别認同障礙之于《單戀》……
不知道東野粉絲,是不是覺得東野挺時尚。
他外表雖長得不帥。
但照片看,總有種低調大叔的魅力。
要Sir說,東野真正的時尚性,恰恰來自上面的:
科學與新奇的背景下,東野從未丢失一份對社會的責任感。
無論科學,或者熱搜。
不管表面多“正确”,多嚴肅,也還是噱頭。
真正的議題,要麼會充滿對人性的考驗,要麼會帶出對社會的質問。
它是日常中,挑出來的“反日常”。
說到這,是時候細說一下《秘密》了。
因為沒看過的同學,你可能不知道它有多“挑釁”和“冒犯”。
一場公交車事故,讓一對母女瀕死。
媽媽臨死前,靈魂穿到了幸存的女兒身上。
肉體和靈魂的割裂,遠不如和家中那個男人兩段關系的矛盾來得更讓人痛苦。
既是夫妻,也是父女。
既不再是夫妻,也不再是父女。
作為妻子,想要滿足女人的欲望。
但可能嗎?這可是女兒的身體。
那就作為女兒,重過一遍青春,肆意再活一回?
但如此,“丈夫”就被迫成為孤家寡人。
另一邊,也按不下這該死的占有欲。
别說這是噱頭,現實不可能發生。
現實,恰恰在一遍遍發生。
多少父親,強壓父權在女兒身上,又有多少丈夫,剝奪了妻子的自由。
東野,隻是極簡的重合了這兩者,就形成了創作的奇觀。
輕巧的一筆,沉痛的一問。
類似的提問,還有生與死:
《沉睡的人魚之家》。
女主的女兒,因溺水而腦死亡。
腦死亡,即一切生命體征除了心跳,其餘全部歸零(連呼吸都沒有)。
但還聽得見心跳,女主就舍不得宣判女兒死亡。
于是把她帶回家中,也帶着她出門轉悠。
在别人眼裡,這已是個死人。
還是個“被媽媽帶着到處膈應人”的死人。
爆發點,是在兒子的生日會。
因為女兒,兒子的生日會沒人敢來……
連家人也不理解女主,于是。
女主激動地拿着刀,比在女兒的胸口,對衆人發問:
“你們說她死了,那我捅死她,算不算殺人?”
“如果算殺人,為什麼你們又說她已經死了?”
在場沒人能回答。
到現在呢,大概也沒人能。
你能?
真正的好故事,總能問出這種問題。
如果不能。
這樣的作品大概率,就會成為過眼雲煙。
03
真正的人情味,隐藏在黑影下
推理總是冰冷的。
所以推理劇,往往稀罕的,就是一份人情味。
兩者皆有,則是大成功。
就像《無證之罪》或者《隐秘的角落》。
你說我們的劇可愛營造溫情了……
可是,缺少了本文上兩層緯度,則我們的劇,總是難以抵達人情味的第三層。
因為人情味,誕生于真正的黑影。
謊言是真相的影子
在這黑影裡看到的東西
肯定不會隻有悲劇
借加賀恭一郎之口,東野傳達了自己的想法:
“刑警并不是隻破案就夠,還要拯救因案件而受傷的心。”
加賀這個偵探,不同常規。
外形,他身形高瘦,雙眼深邃,目光犀利。
簡而言之,阿部寬。
雖然頭腦機智,但仔細想想,比别的名偵探“笨”多了。
生活裡,他非常普通,甚至活得笨拙。
永遠買不到想吃的鲷魚燒,被店員調侃,被記者報道;日常就愛欺負同樣是基層刑警的表弟松宮。
這份“笨拙”,也體現在探案風格上。
别的神探,腦回路又快又跳躍。
而加賀,總采用笨辦法,從關系網入手,按着人頭一個個排查。
他會對着上萬張照片找線索。
也會因為一個案子走訪整條街,奔波于數個城市。
在他看來。
人情,是推理的重要一環,是一條邏輯鍊能否成立的第一基礎。
(當然,針對一般案件,無差别變态殺人案不在範疇内)
同時,也是“東野式推理”的結局。
《新參者》,一個系列劇。
整部劇,僅一個死者,但卻串聯起了大半個街區的人。
别誤會,這不僅僅是阿加莎式的,為了讀者猜起來好玩,“人人皆有嫌疑”。
雖然加賀也在逐個排查嫌疑人,但更有趣的,是他居然順帶開始解決,街坊鄰裡的家庭問題……
包括但不限于,讓婆媳和解、讓母子重歸于好、讓晚年不睦的夫妻見真心。
總是神出鬼沒的加賀。
那雙慧眼專注的不僅是疑點,也是每個平凡人的貪嗔癡。
在評價《新參者》時,東野圭吾曾說:
推理小說是因為有犯人的存在才成立的。
小說的主人公絕不是偵探。
比起解開真相,講述犯人或偵探自身的故事,才是我的寫作方向。
他不是要塑造英雄。
他是要重現審視“平凡人”。
所以東野圭吾的作品,才總帶着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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