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 大嘴讀史

學過書法的人都知道，楷書四大家——歐顔柳趙，其中，歐是歐陽詢，顔是顔真卿，柳是柳公權，趙是趙孟頫。

書法貌似和養生有聯系，楷書四大家的壽命都不短：歐陽詢八十四歲，顔真卿七十四歲，最長壽的柳公權八十七歲，最短命的趙孟頫也活了六十八歲。

這還都是實歲。

不過，老了老了，即使是書法大家，最出色的作品也不太會出現在晚年，經驗是足夠了，精力不濟是肯定的。

今天就來說說老年柳公權因為身體不好，在大朝會上犯下的嚴重失誤。

據《唐語林·容止》記載，大中十一年正月一日，含元殿受朝，太子太師盧鈞年八十，自樂懸南步而及殿墀，稱賀上前，舉止中禮，士大夫歎之。十二年正月朔，含元殿受朝，太子少師柳公權，亦年八十，複為百官班首，自樂懸南步至殿下，力已委頓，及上尊号“聖敬文思和武光孝皇帝”，公權誤曰“光武和孝”，禦史彈之，罰一季俸。世譏公權不能退身自止。

大中是唐宣宗李忱的年号，大中十一年是公元857年，大中十二年是公元858年。

先來說說大朝會。

《周禮·春官·大宗伯》載：“春見曰朝，夏見曰宗，秋見曰觐，冬見曰遇，時見曰會，殷見曰同。”這便是對“大朝會”的解釋。

每年的正月初一，是一年之中，皇帝會見百官規模最大、儀式最為隆重的一次。

一般來說，大朝會包括入場式、大拜年、宣讀元日诏書、大聯歡。

正規的大朝會還有朝貢、年終考核。新的一年，總不能空手來拜年吧？剛剛過去的一年，雞的屁和财政收入是個什麼水平？

總之，大朝會是很隆重、很輝煌、動靜很大的場合，“飄飄萦内殿，漠漠澹前軒。聖日開如捧，卿雲近欲渾”。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場合，柳公權出糗了。

按照朝會的禮儀，每個官員的排列次序都是有講究的，按照官職、年齡排隊，排在大臣隊列的第一位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公元857年，排在大臣隊伍第一位的是太子太師盧鈞，時年八十歲，盧老頭身體不錯，健步如飛，禮儀對答一絲不差，赢得一片贊歎：老頭真精神！

公元858年，排在大臣隊伍第一位的是太子少師柳公權，也是八十歲，但是，跟去年的盧鈞相比，柳公權的身體差得不是一點點，從懸道走到大殿，幾百米的路，就把柳公權累得不行，頭昏眼花，幾乎要靠人攙扶着走了。

因為精力不濟，在接下來的朝賀中，柳公權犯錯了。

大臣們事先商定了給唐宣宗一個尊号，全稱是“聖敬文思和武光孝皇帝”。

皇帝的尊号一般很長，因為大臣們會盡量把好的詞語都往皇帝身上加，尊号一般在皇帝在世之時便開始有群臣上請，之後不斷加長。

清朝順治皇帝的尊号有二十五個字之多，相比之下，唐宣宗的尊号這時候才八個字，小case了。

然而，就是這八個字，柳公權搞錯了順序，把“和武光孝”讀成了“光武和孝”。

在封建王朝，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上升到政治高度是很容易的事情，一幫噴子屬性的禦史，上蹿下跳，引經據典，基本上要把老柳搞死的節奏。

唐宣宗算是個好皇帝，沒有太當回事，誰沒有老糊塗的時候呢？于是，一道聖旨，扣發柳公權三個月工資。

可是，大臣們又有誰是靠着工資過日子的呢？這樣的處罰跟沒處罰差不多，柳公權逃過一劫。

柳公權曾經也是才思敏捷、出口成章的高人。

據《新唐書·柳公權傳》記載，柳公權曾陪伴唐文宗在未央宮花園中遊玩，文宗停下來對柳公權說：“有一件高興事，過去賜給邊防軍的服裝，常常不能及時發放，這才二月，今年的春衣就都到位了。”

柳公權上前祝賀，唐文宗開玩笑地說：“隻是祝賀一下，還不夠勁，你應該作首詩。”柳公權略一思索，立刻念道：“去歲雖無戰，今年未得歸。皇恩何以報，春日得春衣。”

唐文宗很高興，誇贊柳公權；“子建七步，爾乃三步焉。”“煮豆燃豆箕”的曹植七步吟詩，你竟隻需三步，比他還厲害。

再驚豔的才華，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蝕。老了，就要服老，誰也沒辦法。

該退的就要退，不然的話，就是孔子所說的“老而不死是為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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