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婷
二子的大名很好聽,單字一個婷,諧音“停”。當年生了姐姐後,媽媽懷她時,一家人都覺着這次是個兒子。終于揭曉答案的時候,随着“哇”的一聲啼哭,護士報喜,“生了個大胖閨女!” 淩晨時分的病房,媽媽期盼着從部隊八百裡加急往回趕的爸爸。晚上,媽媽見到爸爸,忍不住委屈地說:“生了一個女兒……”後來,二子便有了“婷”的大名,意思是“生倆了,停住”。
兩歲時,爸爸就把二子帶到了部隊。二子在部隊很快樂,白天戰士們訓練,二子跟着在旁邊踢正步,老兵們都說二子“正步踢得真标準”。二子常去随軍家屬的家裡蹭飯,今天排長家的餃子,明天連長家的包子,一到飯點就看見二子拿着飯盒到處跑。二子從小就是男孩發型、男孩着裝、男孩性格,和一大群随軍的孩子在田地裡抓青蛙,在營區裡登梯子、爬房頂,拿戰士們掃地的大掃帚捕蜻蜓,抓麻雀……其實沒人把二子當女孩,二子也喜歡這樣。
二子和姐姐不僅長得不像,性格也迥異。二子喜歡給姐姐表演唱歌、踢正步,可是姐姐對這些嗤之以鼻。姐姐内向,殺手锏是靜靜地流淚,爸爸也從來沒有打過姐姐。姐姐考得好,家裡人說老大就是不一樣;二子考得好,會說她鬼精靈,估計這次是蒙的。姐姐評上了中隊委,爸爸媽媽做了好多好吃的慶祝;二子評上了大隊委,媽媽說,“不要驕傲!”
慢慢地,聰明的二子漸漸感到,她在這個家的意義是要給爸媽長臉、要保護好姐姐。爸爸說,“姐姐被欺負,要是有人能為她出頭就好了。”二子就處處保護姐姐,連給姐姐起外号的男生也不怵。媽媽幹活時說,“我買的西瓜誰能幫我扛上樓?”二子聽了,扛起一麻袋西瓜,憋着勁兒爬上五層,那時她15 歲。街坊四鄰都說,“耿家的二子真厲害!”
命運有時真的是捉弄人。姐姐 18歲時,爸爸想送她去部隊,二子羨慕極了。參軍報道那天,全家人都去了,武裝部的大院裡擠滿了人,姐姐緊緊抓住媽媽的手,不敢離開半步。二子興奮極了,這邊看看那邊瞧瞧,不一會兒就和父母走散了。爸媽帶姐姐登記完,看見一群人圍成一個圈鼓掌,姐姐說,“好像是妹妹的聲音。”擠進人群,爸媽看見二子在給一個帶兵幹部踢正步,一邊踢還一邊喊口令,旁觀的人陣陣叫好。帶兵幹部問二子,“你還會什麼啊?”二子說,“我啥都會。”說完就跳起了舞,帶兵幹部被逗得哈哈大笑,“來,你把名字寫下來。”二子大大方方寫下名字,說,“我姐姐今天來報名參軍,您能不能給我也找個部隊,到哪裡都行!”幾天後,家裡等到一紙入伍通知,沒想到竟然是二子的名字。爸媽以為搞錯了,打電話問,結果對方說“武裝部點名要那個會踢正步的”。
臨行前,二子把行李中的新衣服拿出來給姐姐說“我不習慣穿新衣服”,又從媽媽給的 600 元錢裡拿出 300 元給爸爸,“爸,少喝點酒,别老惹媽媽生氣,這點錢你留着”。
火車站,送行家屬都哭哭啼啼,二子這節車廂裡,媽媽哭成了淚人,爸爸也偷偷抹眼淚,隻有二子端端正正坐着說,“媽,你快帶着爸下去吧,一會兒人家帶兵幹部看見了影響不好。”二子雖然難過,但她覺得終于能為爸媽長臉了,這時候不能哭。
汽笛長鳴,列車駛出站台,二子覺得軍裝上衣兜裡硬硬的,原來剛才媽媽在她兜裡悄悄塞了 500 元。二子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在臉上奔流。
我,就是那個二子。16 歲第一次離開家鄉,沖向屬于自己的未來。現在,戎馬一生的爸爸老了,我仍然“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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