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作品】

作者 孫德福

那是1988年，我的老家牙木吐，家中五口人，老伴兒呂豔梅，三個孩子，大女兒孫文娜11歲小娜，二女兒孫文豔10歲小豔，老三是兒子孫文來8歲小來。老三因為超生沒給分地，生産隊隻分給四口人地，每一口人二畝地，總共八畝地，一年到頭的收入，去掉三個孩子上學，隻能是填飽肚子。

今天小娜要書費，明天小豔要本費，後來小來要買筆！合計5塊錢都沒有，還得厚着臉皮跟别人借。那年代隻有幾戶人家有餘錢，大部分還欠三角債，我更不用說了，1978年退伍回來時房無一間，地無一垅，1973年老父親去世時，僅有的兩間土房也賣掉，安葬老人了。

1978年退伍之後結了婚，住在别人家西屋，在生産隊幹了一年活隻收入485塊錢。這在當時，就是收入最高的生産隊了。晚上睡不着覺，和妻子商量：“媳婦呀！明年咱得自已蓋房子啦，孩子出生後，怎麼說也應該有個自己的窩呀！”決心已定，求親靠友，籌備資金，總算是把房子蓋上了，到了1986年，蓋房子的債務基本還清。

但過日子哪裡不需要錢呢？話又說回來，妻子出去一圈，真的還不錯，借回了五塊錢，給孩子們一分，上學去吧！每人帶一個苞米面大餅子，再打一個雞蛋，炸點醬往中間一夾。當時沒有食品袋，用報紙包上，就是中午飯。那時候隻是五月節，八月節，和春節能吃點細糧，平時就是苞米面大餅子，或者，苞米茬子粥。隻有地多的人家種谷子，能吃小米，算是二細糧了。

忙碌了一天，到做晚飯了，貼一鍋圈大餅子，烀點茄子土豆，飯做好了，三個孩子都放學了，放上桌子準備吃飯了，可是三個孩子往那一站，誰也不上桌子，真是怪了呀，難道你們不餓嗎？怎麼不吃飯呀？看見大餅子了，不想吃吧？她們誰也不吭聲。“小娜！你說說這是咋了？”“學校還要錢，每人交一塊錢健康費。”這時我一下子就火了：“要錢要錢，這哪是要錢，簡直是要我的命！”三個孩子一下子都哭了，他們躲到了外邊去！妻子趕忙勸我：“德福，你這是在幹啥？和孩子們發啥急呀？手中沒錢，咱出去借，蓋房子時手中沒錢，咱們借的錢現在不也還上了嗎？苦日子總會有過去的一天，咱家還少了一個人的地，能不困難嗎？”“那好，媳婦，那就麻煩你再出去借一趟，就說三五天之内賣了黃豆就還。”就這樣，這頓飯誰也沒吃。妻子出去轉一圈拿回來三塊錢給孩子們分了。

天已黑了，全家人才吃晚飯。夜深了，孩子們也都睡了，我翻來覆去地不能入睡，不由自主落下眼淚！“媳婦呀！是我不好，無能，苦了你和孩子了。”“老孫你别這麼說，隻要咱們的身體健康，日子一定會好的！”“咱們家不能隻靠這八畝土地收入是不行的，要想出一個别的掙錢渠道，是啊，幹點啥呢？選擇一個咱倆都能幹的活。”我們倆翻來覆去思考，終究想出一個經濟收入的來源：開豆腐坊，再用豆腐渣養豬。“成！成！成！”我高興地一下子坐了起來！“媳婦，我做豆腐你養豬，看誰賺錢多！”“好，就這麼定了！”打手擊掌，“叭”的一聲把小娜吵醒了：“爸媽你倆不睡覺打手幹啥呀？”我把想法和小娜一說，孩子們都醒了，高興地說：“真行！放學後我們也能幫你們幹活。”孩子們的高興，體現出來是在支持和鼓勵我們，給我們增添無窮的力量和勇氣。下決心已定，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孩子們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呢，要好好學習，别為家事情多慮。”“放心吧！明天爸媽就着手辦。”

第二天，吃過了早飯，安排孩子上了學，開始研究怎樣去開豆腐房，得找到一個好的思路。那年代做同行的都是冤家！也無法找人學習取經。無親無故的，上哪裡去找辦法。還有，設備到哪兒去買？都要琢磨透。我倆來到嶽父家，說明了情況和想法，老人家不但不支持，而且還潑了冷水：“全村五個豆腐坊，老姜家的都不幹了，再說你還不會，我看是不行。”聽了老人家的話之後，我心中恍然大悟，急忙去了姜家，了解情況，豆腐房為啥不幹的原因？我說你既然不幹了，你的設備賣不賣？我想開一個豆腐坊，經協商後，兩塊石頭磨定價50塊錢，十花子，夾扳子，滴水盆，量勺，豆腐盤子，豆腐包等工具定價50塊錢。毛驢車不賣種地用。沒有毛驢車咋拉磨，咋賣豆腐呀！又出個難題？隻好再去打聽，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老周家，終于買到了毛驢車。定價300塊錢。我非常高興，趕着毛驢車，拉上黃豆去新廟賣了500塊錢，留了20斤做豆腐用。回到家，還清了債務，我又去老家姜家求技術，他給了我一張紙，上面寫着如何做豆腐。順手給我一個瓶子，裡邊裝的是做豆腐用的鹵水，能有二斤多，不要錢了，送給我用，我很高興謝過人家之後，回到了家中，開始收拾糧倉，間壁出豆腐坊來，打掃得幹幹淨淨的準備開業了。

開張選在星期天，良辰吉日。孩子們都不上學，全家人高興得像過年一樣，給家裡增添了歡樂氣氛，孩子們搶着壓井水（也叫洋井），每一桶水得壓三十多下，我提水桶倒入大缸裡，一大缸能裝十桶水。老伴兒刷大鍋（大鍋是100印），洗刷豆腐盤子和豆腐包，我又拿起盤秤秤了10斤黃豆泡進小缸裡（泡16個小時後就可以拉磨了），按照姜家給我的那張紙的說明一步步的進行操作。到了晚上，小鬧鐘響鈴定到零點！孩子們像過年似的，竄來竄去，誰都不去睡覺，我出去給毛驢添點草料，還得讓它給我拉磨呢。迷迷糊糊的幾個小時過去了，鬧鈴響起，趕緊起床， 和老伴兒倆分頭行動：老伴兒去撈黃豆，我去牽毛驢。這小毛驢還眼生，說啥也不進豆腐坊，給它戴上蒙眼，扣上拉磨的夾扳，你說這小毛驢該有多氣人，四條腿一叉，就是不往前走，用盡了一切辦法，它就是不拉磨！壞了！壞了！這可咋辦呀？急得我渾身是汗，黃豆都泡好了，不做不行啊！老伴兒說咋辦呀？把毛驢牽出去！我來拉磨！剛轉圈，有點頭暈，和老伴兒倆一人拉20圈，累了就歇歇，一個多小時才把豆腐磨完。點火燒鍋、過包等，等按照記下來的程序就操作起來，雖然有些累，又不托底，但是心裡挺愉快，前後經過三小多時，終于把豆腐做出來了，自己一看就上火了，既不好看又不好吃，賣給誰呀？十斤黃豆能做一盤，可以換回18斤七兩豆。老伴說我們失敗了，毛驢不拉磨，我們又沒有技術，豆腐坊底兒又鋪下了，這可咋辦呀？功夫不負有心人，隻要我們去努力，一定會成功的。天亮了，孩子們都起床了，走進豆腐房一看，誰都不作聲？一個個的眼圈都紅了。“你們是學生，要好好學習，好好讀書，我會讓你們吃上合格豆腐的。”套上毛驢車，裝上不合格的豆腐，在屯子裡轉上它幾圈，喊出來不少人，出來一看都笑了：“你這豆腐是咋做的？不能吃啊！拉回去喂豬吧！”我說：“對，不能吃就喂豬，我會做出合格的豆腐來，讓你們吃的滿意，吃的放心，我今天不是為了賣豆腐，是讓大家知道我也開豆腐房了，明天我就出去找師傅學習去。”轉了幾圈回到家中，早飯誰都沒吃，在思考下一步應該咋辦？媳婦說：“技術好學，毛驢不拉磨咋辦呀？不能總使人拉吧？”“毛驢不拉磨也好辦，咱去買電磨。”

我去找村長去信用社貸款500元，趕着毛驢車去縣城買電磨。天剛一亮，我也沒吃早飯，就出發了，走了四個小時才到縣城，等商店開門，一問價格，最便宜的也得800多元，我一連走了幾家，都是一樣價格，買不成了，怎麼辦呢？隻好趕着毛驢車回家吧，走時給毛驢帶點草料，半路上停下來喂喂毛驢，可我一大天沒有進食，渾身沒勁，頭有點發暈，媳婦看我空車回來就問：“咋沒買呀？”我說：“沒有便宜的錢不夠，給我弄點飯吃吧，太餓了。”“一整天不吃飯，你咋不買點吃啊？”“本來錢就不夠，我這不也回來了嗎？”當時媳婦的眼睛就紅了！吃過了晚飯，天已黑了，聽見外邊狗咬，家裡來客人了，我迎出去一看，原來是本村的豆腐官：他叫袁井雙，比我小三歲，在坦克五師當過兵，進屋就說：“老哥！這幾天我聽說你有困難，我來幫你來了！做豆腐技術包我身上，我教你，電磨也好辦，買新的錢不夠，咱買舊的，你會修理電器，修理修理就用嗎？南屯老張家豆腐坊不幹了，他還讓我給賣磨呢！”

我緊緊攥住他的手，半天說不出話來。“老弟，謝謝你了！”“沒關系，明早我賣完豆腐咱就去。今晚零點你就去我家，我教你學做豆腐，不出一個禮拜，保準教你學會。”這個人和我相處五年，因患胃癌晚期去世了。

第二天，我們去了南屯張家，僅用了300元錢，就把電磨買回來了。就這樣，我每天早晨零點，去袁井雙家學做豆腐，頭兩天是在看，第三天我就可以就上手做豆腐了？哇！成功了！真的是成功了！好漂亮的豆腐哇，又白又嫩又好吃。順便撿了幾塊豆腐，拿回家給老婆孩子們吃，孩子們說：“老爸你真棒！終于成功了！” 後來接連又去袁井雙家學做三天，基本是出徒了。謝過了師傅！回家準備再次開業了。

緊接着，我就趕着毛驢車去上山購買鹵水。那時的天氣冷了，已經入冬天了，往返八十多裡的路，凍手凍腳的，天黑了才回來，買回一大袋子，足夠用一年了。籌備工作一切就緒後，當晚零點鬧鐘響了，和媳婦起床開始工作，她燒火！我胸有成竹的在竈上忙，兩個小時以後，又白又嫩的大豆腐就做好了，媳婦拍手叫好。這時我也非常高興，咱們終于成功了。經過家人的商量，這盤豆腐不賣錢了，給左鄰右居親朋好友送禮，讓他們品嘗一下，給我做一個鑒定，并提出寶貴意見。得到了他們共同的贊揚。

從這天起，我每天先做一盤，後來增加到兩盤、三盤，第一個月下來，就盈利了五六百塊錢 。那時家裡隻有三頭豬，豆腐渣豬吃不了，還得外賣，看來還得增加養豬量。後來買了一頭母豬，還帶來12個仔豬，豬的飼料好，肥豬八個月就出欄。1989年一年的全年收入可喜可賀。

一晃三年過去，因家中勞力不足，小娜念完小學就辍學了，在家中忙起着做豆腐和養豬事業，因家中的經濟收入不斷上漲，1995年，開了一個小賣店，又買了一台兩輪幸福摩托車，去松原上各種青菜回來賣。到了1998年，二輪土地開始承包，我家又分了一口人的地（小來給地了）。小豔和小來，初中畢業後也都辍了學，共同參加家務勞動。

2000年，我又開了農機配件和修理部，給小來找份工作幹。就在當年，一個不幸的災難落在我的頭上，晚上嶽母病重，急需搶救，我在路上滑倒，将右臂摔傷，失去了勞動能力，生活勉強自理，這時把我的豆腐房和養豬事業徹底地停止了！12年的豆腐房和養豬事業，給我創造了一定的經濟收入，當然也是和我們全家的共同努力奮鬥是分不開的，如今我還在懷念我的豆腐房，他是我12年之内的經濟收入大動脈，

回憶留戀我的豆腐坊！

2022年6月22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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